人命如草芥。
在这金碧辉煌、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所谓的善恶黑白,不过是由权力书写、由利益粉饰的苍白符号。又有谁能真的拎得清?又有谁……在乎去拎得清?
温招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冰冷坚硬的玉镯。那玉质温润,触手生凉。
就在这死寂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的瞬间。
“嗖!”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殿内的凝滞!
温招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额角猛地一痛!那痛感尖锐、冰冷,带着一股蛮横的冲击力,撞得她眼前金星乱冒,下意识地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半步。
“娘娘!”魑惊和柳含烟同时惊呼,脸色骤变,瞬间抢步上前。
温招抬手,指尖颤抖着抚上被击中的额角。那里传来清晰的钝痛,皮肤火辣辣的,想必已红了一片。她低头,目光森冷地投向脚边那个肇事的“凶器”。
一个金灿灿、沉甸甸的金元宝,正静静躺在光洁如镜的黑色地砖上,散发着冰冷而刺目的光芒。那光芒在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竟显得有几分妖异。元宝上还残留着撞击的力道,微微滚动了一下,最终停稳。
魑惊迅速俯身拾起,入手冰凉沉重,是十足十的赤金。她脸色难看至极,立刻扑到窗边向外张望。然而窗外庭院空空如也,只有几株修剪得宜的花木在微风中轻颤,连个鬼影都没有。那东西,竟像是凭空出现,精准地砸向温招的额头。
好,好得很,又是那个劳什子阮柿子!把她温招当软柿子捏是吧!温招此刻气的牙痒痒,对那个神出鬼没的阮柿子杀意又浓了几分。
魑惊握着那枚冰凉的金元宝,感受到主子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冻结空气的恐怖杀意,连呼吸都屏住了。柳含烟亦是脸色煞白,扶着温招手臂的手指微微用力,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支撑。
就在温招眼底的暴戾即将化为实质的指令时,魑惊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金元宝的底部。那里,并非光滑的金面,而是被一根细细的、几乎与金色融为一体的金线,极其精巧地缠绕捆绑着一小卷东西。
“娘娘!”魑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捻住那根金线,试图解开那卷东西。金线异常坚韧,她的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温招的杀意被这微小的阻碍强行拉回一丝。她猛地低头,森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钉在魑惊指尖的动作上。
终于,“嗒”一声轻响,金线被解开。魑惊用两根手指,如同拈起毒蛇的七寸,极其谨慎地将那卷从金元宝上解下的东西拈起。
那同样是一张纸,魑惊递给温招。墨色浓黑,力透纸背。那字迹狂放得近乎嚣张,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子全然不顾他人死活的恣意妄为。每一个笔画都像是醉汉挥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道,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混账气息。
“酉时三刻,聚欢阁。”
七个字。
没有称谓,没有缘由,只有时间地点,莫秒奇妙得令人发指。
柳含烟有些担心的望向温招:“可是上次那位阮公子?”毕竟上次那两枚沉甸甸的金元宝,如今还历历在目。
温招盯着那七个字,一动不动。
殿内死寂得可怕,连窗外风拂花叶的细微声响都消失了,只剩下三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一秒,两秒,三秒……
一声极轻、极短促的气音,从温招的鼻腔里逸了出来。
不是冷笑,不是嗤笑,更像是什么东西绷紧到极致后,猝然断裂的、带着荒谬回响的余韵。
紧接着,那紧抿的、线条冷硬如冰刃的唇角,以一种极其缓慢、又极其诡异的弧度,向上弯了起来。
她笑了。
不是那种雍容华贵的浅笑,也不是前世面对常青时装出的温婉柔顺,更不是方才面对梁婕妤死讯和常青判词时那种深潭般的平静。
这笑容,带着一种近乎撕裂感的荒诞。
气到极致,怒到顶点,杀意沸腾如熔岩,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又充满了挑衅的“邀约”给硬生生噎住了。
就像你蓄积了毁天灭地的力量,正准备一拳轰出,对面却轻飘飘丢过来一个……金元宝?还附赠一张写着“来玩啊”的破纸条?
“呵……”
一声短促的、带着明显颤音的嗤笑,终于从她唇齿间清晰地挤了出来。那笑声不大,却像冰锥划过琉璃,尖锐又刺耳,在死寂的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魑惊和柳含烟惊疑不定地看着温招。温招……这是气疯了?
“想给梁婕妤去垫棺材是吧,行,本宫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