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陆大人。今日小女子能得老师提点,当真是三生有幸。”
“不是你三生有幸,”陆玄谟信手拨了几个音,颇有深意的打量目光落在她身上,语调玩味,“是那位公子请来了我,为你特欠我一人情,小女郎,你当感谢他才是。”
陆玄谟没有多说什么,开始他的授课。
约莫一个时辰后,元朝露的指尖已酸疼无比,脸上原本带着的盈盈笑意,也自仲长君离去后,冷淡地落下。
什么琴瑟之术,她根本不爱学。
抚弄这琴具,更像是刑具,如给自己加上一层一层枷锁。
她原以为燕王亲自来教导,会有与他近身接触的机会,才笑着应下,谁想来人竟然是其舅父。
陆玄谟为人说是洒脱不羁,实则是过分狂荡,不过教了片刻,便执起携带的玉壶,边饮酒来边指导她。
偏偏此人也是自己未来舅父,还得在他面前留下好的印象。
阿姊叮嘱过她,要好好学习诗书,来得到天家青睐,可那些诗文她读来只觉得拗口又乏味……
想到阿姊,她原本松懈塌软的指节,又慢慢绷紧,继续认真练习指法。
算了,至少燕王请来陆玄谟,要么耗费了重金,要么欠下了对方巨大的人情。
能让他对自己费心思便好。
陆玄谟终于开口,淡淡道:“今日琴课便到此为止吧。”
元朝露原本面容带着三分倦意,闻言一下展露笑颜,“学生送先生。”
二人行至屋外,恰见仲长君迎面而来。
陆玄谟笑道:“姑娘今日课上心神恍惚,思绪不定,可是不满在下教学?这般怠慢,倒叫在下心寒,这事必然是要转告公子。”
元朝露脸上笑容顿时收起。
只见陆玄谟唤仲长君来至身侧,附耳道了些什么,仲长君朝元朝露看来,眉心微皱,连连点头。
等陆玄谟与他作别后,仲长君径直走向院落深处的主厢房。
那里正是燕王的居舍。
不久,仲长君回来,给她带来了一则传唤:“公子唤您过去。”
仲长君那张清癯的面庞,一向对她和颜悦色,此刻却透着几分冷肃。
“姑娘将您的琴带上,公子要检查您的课业。”
元朝露闻言,后颈无端沁出一层细汗,道了一声“好”,抱着琴与仲长君一同出屋。
行至燕王厢房前,仲长君示意她止步等候。
“姑娘稍等片刻,公子正在与人议事。”
有风徐徐传来,带动松涛阵阵。
这样一间清幽屋舍,坐落在佛寺之中并不起眼,然而此刻里面聚集着的,却都是当朝举足轻重的肱骨之臣。
众人正在议事,天子左手边所坐一面容冷峻男子,乃开国公贾离,起身,将一封信双手呈上,告知边防战事。
“陛下不知,今早实在荒唐,那柔兰王与高车王的国书,竟前脚后脚刚好送达驿站,两位国使便在洛阳城中相遇。”
天子让一旁的大司徒为他展开信件诵读,手中把玩着手中茶盏,从屋外洒进来的阳光,切割他的面容,映着他一张云淡风轻的面庞。
他唇畔噙笑:“降表送得比战报还快,朕高估了他们,打了几场败仗,便一个比一个殷勤,还要自为藩属,认我为君父。”
贾离笑道:“是陛下运筹帷幄之策。”
大司徒崔铭道:“臣也想看看,来日柔兰国觐见,唤陛下君父是何情形。
他将信展开,扫了一眼,道:“这高车王倒是比柔兰王识相,见势不妙便早早送来文书,想要归附大祈,生怕战火波及自家,至于柔兰王,信上说要详谈息兵之事,还说……”
崔铭端详天子的神色,才将后半段话说出口,“想送一个女儿来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