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我的。”迟野道,“我也是ab型血。”
护士刚想说您一个人的血也不够用啊,林染和裴知聿就已经上前。
林染:“我也献!我是o型血。”
裴知聿:“ab型血可以少量接受其他血型的血,即便不行的话至少可以输红细胞。”
“还有我们。”
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希望小学的师生和家长竟不知何时也到了卫生所,其中一位家长亟亟:
“大夫,是他救了我们家飞伢子的命,你们要多少血都可以。”
“是啊,他救了我们的娃娃就相当于救了我们一家啊!”
“我们的路是他修的,房子是他翻建的,甚至连种植方法也是他派人来教的……他不光是我们这几家的救星,更是我们整个村子的英雄。”
小孩们也跟着附和。
“还有我还有我,我们也要救游叔叔!”
给符合年龄要求的献血者做完血常规和交叉配血,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原本空空如也的血库里竟然就已经有了十几个单位的血量,甚至得到了这个消息后,还有村民在源源不断地自发赶来献血,且并不只局限于ab型血。
短短半天内,卫生所的存血量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
*
这次医援罗丹青原本就不想来,单纯为了给简历镀层金今后好评奖评优,所以前天义诊的时候他就在屋子里躲了一天。
本来想着混几天就能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回家,没想到居然遭了这场天灾,好不容易电力恢复手机有了信号,罗丹青就第一时间给老婆和岳丈打电话哭诉抱怨。
未曾想不光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安慰,反倒在听出他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后把他臭骂一顿,肚子里的无明火正愁没处撒,见迟野居然因为人手不够还去别的科室摇人,罗丹青终于坐不住:
“迟大夫,您不会还真以为自己是华佗在世?一个之前连主刀都没有正式当过的医生第一场居然就主刀两场三级大手术……我是该夸您无知者无畏大爱无疆,还是以身犯险没有自知之明呢?”
“就算您真医者仁心,敢在没有家属签字的情况下,既越级又跨科地给一个深度昏迷——或者说生死不明的人做手术,也稍微考虑下我们吧?我们可不想被你这种大好人一块拖下水。”
“我是主刀,我负责。”
“呵……”罗丹青冷笑,“你负责……你他妈以为你有几张医师资格证能吊销的?”
“可别扯什么船长全责制,我们是在国内不是国外……你嘴上再怎么说得冠冕堂皇,要是真出了事大家都跟着一块完蛋!”
卫生所里的护士正拿着知情同意书过来,见二人正针锋相对着,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护士要问的话还没脱口,迟野便沉声:
“我签。”
“……你?”显然没有预料到迟野的这句话,方才还气焰极度嚣张的罗丹青一时愣怔,旋即被气笑了,“哈……你是他谁啊你签?有法律效益吗,有人认吗?再说难听点,他要是死手术台上家属来闹,到时候看你——”
罗丹青的“怎么办”三个字还未脱口,迟野便冷声打断了他。
“我是他男朋友。”
“还有。”迟野目光阴鸷,“下次再说他惺惺作态,最好也当着我的面讲。”
“……”
从法律意义上讲,迟野这句话其实无足轻重,但显然被他的回答彻底震惊了,方才还在那跳脚的罗丹青此时却像被点了哑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迟野没再管他,也没理会或被惊骇到愣在原地,或胆寒于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的其他同事,只是带着愿意帮忙的几人和林染裴知聿朝手术室走。
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消毒,到最后一步擦洗手腕时,胸腔内心脏鼓擂般狂跳着,每一下都清晰可闻,迟野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从实习到规培专培到转正入职晋职称再到现在,他参与过大大小小无数场手术,却没有一次如此畏惧走进手术室,拿起手术刀,面对手术台上的患者,哪怕在剥离听神经瘤时也未曾有过。
原来在外婆和小希离世后,他也还会哭泣,还会恐惧,还会害怕失去。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更爱他。
两场外科手术连轴转,迟野一行人一做就是六个多小时,等他们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天又已经黑了。
手术结束后,迟野并没有继续待在ICU,而是继续去处理其他后续送来的伤员,他不说话,也不怎么吃饭睡觉,饿了吃几口直升机空投来的压缩饼干和面包,困了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和衣眯一会,就这么持续了整整一周。
甚至灾情稳定,省级紧急医学救援队进来后,罗丹青和其他一部分同事都已先行乘机返回江城,迟野也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仍在焚膏继晷地处理病患和帮忙安置灾民,没有一分钟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