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谢潭轻声回道:“晚安。”
太久没休息,这一觉,谢潭睡得很沉,但不安稳。
他像陷入无边的黑暗,乍一看望不到尽头,但仔细看,黑暗也有轮廓,他像被关在有棱有角的盒子里,比如棺材。
比如卧室。
他清醒了一点,打个哆嗦,晚上有点冷,他没关窗户吗?
他费力地睁开眼,但眼皮仍然在上下打架,他还是太困了,眼睛下意识转了转,瞥到房门,不动了。
本该锁上的卧室门开着。
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站在门口,皮肤青紫,脸仍然肿起,像被勒死的样子。
他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供台上那把,死死盯着他,咯咯笑。
小鬼没有跟着陆今朝,反而进了他的家门。
它又长大了。
谢潭完全动不了,身体和意识像被隔开了,只有眼睛还能动,鬼压床。
既然动不了,谢潭就不浪费力气了,他沉默地看着小鬼蹦蹦跳跳走到他的床边,臃肿的脸近在咫尺,全白的眼睛一眨不眨。
谢潭漠然地回视。
小鬼见他不害怕,退开一些,但紧随其后,就猛地举起匕首,唰地落下。
小小的胳膊上也有一个星星胎记,比袁路航手臂上的胎记更完整。
谢潭闭上眼睛,小鬼更兴奋地咯咯笑,像他们在做好玩的游戏。
刀尖停在他闭起的眼皮上,谢潭再没有回应,小鬼歪着头观察了一会,才发现他呼吸平稳,又要睡着了。
小鬼不高兴地鼓着腮帮子,匕首柄一下一下撞在床头柜上。
谢潭冷漠地翻了个身:“不睡就出去。”
小鬼立刻不敲了,又悄咪咪观察谢潭的呼吸,发现这次他是彻底睡着了,磨磨蹭蹭地凑过去,爬上床。
它的头埋在谢潭的被边,小动物似的闻了闻,满足地眯起眼睛,窝在谢潭旁边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谢潭醒来,看向床边,小鬼果然又不见了。
猫猫欲言又止:“它好像挺喜欢你喵?”
谢潭彻底确定了,小鬼可以闻到他的信息素,也是因为信息素,所以没有杀他,还好像……按猫猫的话说,很“喜欢”他。
他今天观望很久,才走进商场的人群里,慢慢走过去,难得没分开一条惊恐的人群。
没有人闻到他的信息素。
这个世界只有男女两种性别,没有abo,也没有信息素,当然没人能闻到他的信息素。
他的情绪复杂,命运也会变残缺为宝物吗?
他应该为他生命的一部分并不只能得到厌弃而畅快,好像他战胜了什么,证明了什么,终于得到了自尊。
只是需要另一种形式的代价,比如被鬼怪缠身?
但这些情绪都很浅,荒谬更多,等他冷静了,荒谬也留不住了,又是乏味。
那又怎么样呢?
谢潭没有回答猫猫,只是问起昨晚的状况,毕竟他真的累睡着了。
“它贴着你睡了一晚,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它就消失了喵。”
看来即使提升法力,鬼还是更容易在晚上现身。
又过几天,谢潭每晚都能见到小鬼,它每天都长高一点,不再吓他了,而是回家一样,乖乖窝在他身边,埋在他的被角里睡。
白天,谢潭偶尔也会瞥到小鬼的身影,但他按照人设,并不管它,它也就自娱自乐,像玩捉迷藏一样,随时在他身边出现或消失。
他在附近的餐厅吃饭,或在便利店买东西,偶尔也会听到“假期带弟弟出来玩吗”这样的话。
这么多天,小鬼一直跟在他身边,难道袁路航又发现了他,还是把他当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