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看着就碍眼的杜钊,陆婉君情绪好了许多。大公主早上扭伤了腿,不宜过量饮酒,两人闲聊了半天,各自回屋休息。
回去路上,小侍女在前头为她提灯领路。快走近西暖阁的时候,小侍女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向陆婉君双手奉上灯盏。
陆婉君接过:“大驸马擅长弹琴吗?”
“驸马爷什么不会?”小侍女回答:“公主从前喜欢听人吹埙,驸马爷苦学了半年,就为了哄公主开心呢。”
“那念珠会吗?”
“这……奴婢不知。”
“好,下去吧。”
陆婉君笑笑,手执孤灯,漫步小道。一盏明灯,照亮她前进的方向。
关好西暖阁院门,季衍立刻窜出来接过灯盏,“阿婉,你让我写那纸条,就是为了整治杜钊吗?”
“一半吧。”陆婉君抬手揉他耳根,这个高度刚好,而且季衍耳根软,手感特别,她没事就喜欢揉两下:“我原准备了另一套说辞,打算激怒他,引他行动。没想到大公主脾气这么坏,反倒成全了我。”
“和大公主有什么关系?”
“傻子。”陆婉君实在忍不住怜爱这只家养傻狗,“你看咱爹,在家怕咱娘怕成啥样了,咱娘有没有让他在外人面前丢过脸?”
季衍:“唔?好像没有诶?”
在季衍的记忆里,亲爹不是被他娘抄着拐杖暴打,就是被他娘揪耳朵,属实没什么男子气概可言。
但郁夫人确实从不在外人面前下丈夫面子,两人顶多算夫妻间的打情骂俏,大小事都会商量着来。
有段时间,季衍热衷于听人墙根凑热闹的时候,听某家老爷抱怨,自家夫人怎么不和隔壁镇国公夫人学学。
“夫妻之情难得,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互相尊重着,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可你瞅瞅,杜钊方才那一套下跪磕头认错的姿势,我不信他平日里没这么做过。公主说他醉了就是醉了,飞鸟卫就那么架着他走。一个心高气傲、自命不凡,自比明珠蒙尘的人,会喜欢被人这样对待吗?”
“公主觉得自己与他有真情,他恐怕未必这么想。”
季衍琢磨:“所以,你觉得,平日里公主会拿身份弹压杜钊,让他觉得自己毫无男人尊严,故而才想用纳妾,挑战公主的权威?”
“公主以为自己找了个一心人,我想,在杜钊眼里,公主就是个对他非打即骂的主人。他须得卑躬屈膝讨好献媚,公主喜欢什么,就得费尽心思学来讨她欢心。”
进了屋,陆婉君翻出琴递给季衍,让他抱到廊下摆好:
“皇家用爵位和金银给他打了个‘驸马爷’的金笼子,将他养成了公主手中的一只鸟。”
“他被公主压着,天长日久的,想找个地方发泄压力。最好是他从未得到过的,能让他体验到公主控制他时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念珠性格明艳大方,野心勃勃,不受世俗礼教束缚。她被杜钊看上,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弄清楚他二人因何勾搭到一起,对解决念珠的冤魂有什么帮助吗?”
“那就看今晚,念珠会不会来找我了。”
陆婉君随手勾勾琴弦,古琴发出一声沉闷的啾鸣,不知谁在感叹谁的人生:
“做了那么久的人,反倒被一个孤魂野鬼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个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