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君把季衍拽回屋,关上门,这才回到桌前耐心和他讲道理:
“我原先觉得你那样不好,是因为我怕陛下知道了心里有芥蒂。毕竟,亲王的女儿招惹来了凶煞,臣子却身受游仙庇佑,这可不得让人心里犯忌讳?
“可我仔细一想,这话拿来挂在嘴边说,对谁有好处?”
“太子说,那他就是踩兄弟,惹皇帝忌讳。其他几个郡王不这么干,道理也不外如是;贤王说,这不就上赶着递把柄给别人,等着挨骂吗?”
“既然他们这些皇族都不说,其他人怎会去做那个大肆宣扬此事的人?哪怕是言官弹劾,都讲求实事,拿这种几近于话本子的志怪异闻奏报,不想要他的乌纱帽啦?”
“要是真弹劾成功了,那人可要祈祷贤王及其党羽都被一击毙命,最好永世不得超生。否则只要贤王缓过来一口气,他就会发起疯狂的报复。谁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诅咒自己的孩子,是被凶煞眷顾的命?”
“我暗地里投靠贤王,为的也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借这份力,好让那些害咱们的人投鼠忌器。”
季衍对手指:“可是,户部尚书的女儿不还是和大公主说了……”
“三郎,你还是不了解上京贵族们的体面经。这套游戏规则要是破坏了,这个家族也就不必考虑立足上京了。”
陆婉君难得地做出了个讥讽的表情:
“但凡稍微有点家教的家族,都不会允准自家儿女与人论短长。神鬼之事更是犯了口业。倘若今儿个是我说这话,我爹要是还在,甭管你怎么护着,他都会把我狠狠教训一顿。最轻,也得让咱娘把我关祠堂三个月。”
季衍:“啊?”
陆婉君给他合上下巴,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人生在世,难免不被人议论。但背后议论和主动提起,是两码事。大公主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嫌恶户部尚书的女儿呢,只是刚好合了她之所求,故而病急乱投医罢了。”
“当然,公主也不是个清醒的。”陆婉君摆手:
“我二人多年交情,我更是她的伴读。若真有所求,上策,当是她好吃好喝招待我,攀谈交情,直截了当说明来意,请我帮她。”
“中策,是她用天家公主的身份和救命恩情要挟,命令我帮她。”
“下策,就是直接把我推进火坑。”
“结果呢?她好吃好喝招待我,转手把我推进火坑,消磨救命之恩后,又拿交情说事。”
话到此处,她饮尽茶水:“明明是个轻松拿捏我的好局,生生打烂一手好牌。大公主估计真被冤魂吓昏了头。”
季衍听得稀里糊涂,琢磨了一会,觉得貌似挺有道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对。”陆婉君揉乱他的鬓发,“等会,你陪我去院里再找一找。”
“找什么?”季衍好奇。
“找骨头。”
陆婉君的话把季衍吓了一跳,一时间,让人分不清谁才是胆子小的那个。
“找骨头做什么?找什么的骨头?”
“昨儿我就一直在想,冤魂须得靠吃活物血肉维持力量,她力量又远不如虚弱状态下的你,显然刚开始的她并不具备杀人的实力。”
“她或许先暗中潜伏,先靠捕捉小型猎物恢复实力,再逐渐有了杀人的能力。西暖阁这地方看着不像能养活物,上京入了冬之后更是没什么东西活动。我猜,她要么抓鼠雀充饥,要么就是有人偷偷投喂。”
“所以,这也合了我昨晚会看到有人离开。”季衍恍然大悟,抱着陆婉君原地转圈,“阿婉、阿婉,你怎么这么聪明呀?真是一代女神探呀!”
“放我下来。”陆婉君推他,落地后整整衣袖,“走吧。”
嘴上大义凛然,人却站到了季衍身后,一把抓住季衍的手,将他“护”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