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不知谁用剪刀剪落一朵芍药。
谢庭钰宽容地笑道:“一朵而已,不要紧的。”
她半夜惊醒,一额头细汗。
后来,剪掉的芍药从一朵变两朵、三朵……
谢庭钰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主人、两个女主人,之后还多了一个小孩,两个小孩。
谢庭钰始终宽容地笑着,说:“几朵花而已,不要紧的。”
最后,所有的芍药枝条都被剪落,凌乱地掉在地上。
谢庭钰还是宽容地笑道:“花枝而已,不要紧的。芍药根还好好的,往下好好照料,细心养护,来年还会开出更多更好的芍药。”
棠惊雨尖叫着醒来,汨汨冷汗湿透周身寝衣。
夜色昏昏。
被吵醒的谢庭钰从床上坐起身,握住她的手臂试图宽慰她:“惊雨,是我。你做噩梦了,梦里都是假的。不要怕,不要怕,我在这里……”
听到谢庭钰的声音,棠惊雨更为恐惧,尖叫着推开他的靠近与触碰。
等到两粒安神丸下肚,她重新抱着药枕睡下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谢庭钰坐到床边看她。
只见她脸色苍白,满是虚弱之相。
她近来频频被噩梦惊醒,且一夜比一夜严重。
王留青看过几回,都看不出什么具体缘由,只说一句“多半是心中烦闷”之类囫囵吞枣的话。
他昨日休沐,难得空闲,便领着她去宫里参加六王妃举办的流水席。
本来好好的,偏偏有个醉酒的不长眼的贵族子弟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那个不长眼没瞧见谢庭钰就在一旁,“美人儿”地笑喊着要扑过来的时候,被他一脚踹进湖里扑腾。
彼时他将人揽进怀里时,见她也一切正常,哪知半夜里竟成了那般模样。
棠惊雨这一病,什么肉桂、人参、雪莲、玉竹、蝉蜕等或名贵或寻常的药,吃了不知多少下去,竟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听闻她病了,起初飞来谢府的各样慰问信厚厚一叠,各式药材补品应有尽有。
再过三四日,什么信封礼物都无了。
说来也是,她只是谢庭钰身边的一个类似通房丫鬟身份的女子,又不是权臣谢庭钰本人。
朝堂上的皇子之争愈演愈烈。
谢庭钰到底与赵英祯交情深厚,即便他不想卷入朝堂纷争,也不可避免地卷进漩涡里,明里暗里地跟着斗起来。
他倍感厌倦与疲乏。
皇帝不知如何打算,立太子的诏书迟迟未下。
或许是先太子因试图改革损害世家利益而被谋害,皇帝对于下一位太子之选谨之慎之。
坐山观虎斗。被信任的和不被信任的权臣轮番被召进宫,谢庭钰便是其中之一。
也因此,谢庭钰回府的时间少了许多。
是日天晴。
棠惊雨低头看着长案上已经插瓶完毕的错落松枝,又看了看四处散落的碎枝。
轮到她自己的时候,竟然也是一样的。
她将雪松林养的这样好,竟然也会想要请大家来看一看瞧一瞧,听听别人是如何惊羡她的雪松林真是非同寻常的油润精神。
至于松枝会不会痛,高不高兴被剪下来插瓶,愿不愿意被人端出来观赏议论,她不介意,也感受不到。
更听不到它们的说话声。
自己也是如此,反过来,又要去苛责其他人。
可是,这其中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