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爷!昨夜听说你们进巴陵城除了蛇妖,大功一件!快将包子吃了!”
“仙长仙长,尝尝我家的米粉!早饭吃这个,再好不过了!”
“道爷,这只活鸡是我的小小心意,不要嫌弃,快快收下!”
韩纪一身尘埃,满面污泥,背着顾盼英从长街上穿过,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注意到任何人。
济安寺门里吵吵嚷嚷,身穿各色仙门制服的弟子与和尚进进出出。
韩纪请了位扫地的小和尚带路,来到顾盼英父母休息的厢房前。
她欲伸手叩门,手抚上木门却没了动作。
登上济安寺石阶时,她尚不觉背上尸身有多重,可在这扇门前,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也罢,何必让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与他们说盼英被仙门长老收去做徒弟,从今往后要抛却红尘,专心修炼,如此一来也免得两个老人再次经受丧女之痛。”韩纪这样想着,收回手来,正准备离去,却听得身后传来嘎吱一声,木门打开。
她回过头,正对上顾大爷布满皱纹的脸。
“楚仙长,看见您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顾大爷开口唤道,目光落在顾盼英低垂的脑袋上时微微一松,一边将木门推开让韩纪进屋,一边道,“英儿这丫头,昨天晚上非说要去寻你,我们怕她给你添麻烦不让去,就是拦不住,还麻烦您将她带回来。”
顾大娘也从一旁急急走出,埋怨道:“英儿这个不懂事的,怎么能让楚仙长背上来呢,都进屋了还不赶快下来。”
顾大爷慈祥地笑道:“估计是累着了,睡着呢。”
顾大娘连忙去理床铺,冲着韩纪不好意思地说:“楚仙长,真是麻烦你了,快快将她放下来,别累着你了。”
韩纪不知如何答话,走到床边将顾盼英放在蓝底白花的床褥上。
几乎是一瞬间,顾大娘就瞥见了顾盼英胸前伤口。
她惊呼出声,连忙握住顾盼英的手,却不曾想那手凉冰冰,竟如死人的一般。
顾大娘的目光在顾盼英、韩纪、顾大爷的身上慌乱的转着。
她想开口问韩纪,又想开口喊丈夫,可最终却是盯着顾盼英惨白的脸,痛呼道:“英儿,你怎么了?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娘……你别吓唬娘……”
正在给韩纪斟茶的顾大爷闻声停了手中动作,挤到床边探头看去,只见自己闺女胸前一个剑洞,双目紧闭,面色如纸,正与大女儿死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他颤抖着手伸手去搭女儿脉搏,可那往日柔软温暖的手如今比铁还硬,比冰还冷。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如坠冰窟,踉跄跪在韩纪脚边,问:“楚仙长……英儿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你本事通天有没有救她的方法……”
他话音未落,顾大娘也跪倒在韩纪脚边连声哭求。
韩纪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连忙将二老扶起,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只得避开他们的目光,低低道:“救不了了……”
顾大爷怆然涕下,顾大娘却仍抓着韩纪的手不死心地问道:“怎么会没有办法呢,楚仙长你救救她,老婆子求求你,我就剩下这一个女儿了……”
顾大爷陷在丧女之痛中,见韩纪神情凄然,忍痛将妻子扶起,哽咽道:“若是有救她的法子,楚仙长早就救了。她说救不成了,便是救不成了,老婆子,咱们认命吧!”
顾大娘闻言转身扑在女儿尸身上嚎啕大哭。
韩纪见此凄惨情景,又想到顾盼英是为救自己而死,心下更加自责,道:“顾大爷,顾大娘,盼英为救我挡下恶人周得善一剑,因此而死。我必杀周得善为盼英报仇雪恨,只是我欠她的,欠你们的怕是再也还不清了……”
顾大娘闻言偏头看韩纪,泪如雨下,目光怨怼,可那怨怼登时又消散了。
她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怪谁,只能低声哭诉道:“我儿命苦啊!我儿命苦啊!”
顾大爷哽咽道:“楚仙长,若非你出手相救,英儿早就葬身虎口了,这恐怕是她命定的劫数,怪不得你……是英儿自己命苦……周得善……周得善这个天杀的恶人!我要替英儿报仇雪恨,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杀了他!杀了他呀……”话未说完他再坚持不住,慢慢跌坐在地,浑浊的眼中不断淌出泪水。
哭嚎声不多时便引得济安寺的监寺和尚踏进屋中,见顾大爷满面泪水,顾大娘扑在女儿身上嚎啕大哭,监寺和尚已猜到其中原委,面露不忍,吩咐身侧弟子:“广明,你带几名弟子取上法器给顾姑娘诵念往生经文,为她超度。”
他吩咐完又劝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顾姑娘一生积德行善,如今已功德圆满,苦尽甘来,做父母的需让她入土为安,助她早登极乐。”说罢,目光转过韩纪,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退出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