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调低点,好休息。”封夏的声音就在耳边,近得能感受到气息拂过耳畔,语气里藏着刻意压平的轻松。他抬起下巴点了点她眼下,“黑眼圈都出现了,你昨晚没睡好?”
接着,封夏退回驾驶座,重新握稳方向盘,仿佛刚才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顺手之举,目视前方的语气随意:“闭眼睡会儿,路长,不用你盯着。”
[原来是调座椅……吓死我了!人吓人真能吓死人的啊!]
淮朝颜长吁一口气,望着封夏流畅的侧脸轮廓,喉头莫名发紧,轻飘飘挤出两个字:“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封夏忽然拖长了调子,侧头看过来时,嘴角已经勾起上扬的弧度,“举手之劳嘛。”
没等她接话,他又挑了挑眉,眼底闪着促狭的光:“真想谢我,也不是不行。”他放缓了语速,笑得有些欠揍,“多问问我?比如今天开不开心,开车困不困之类的。”
淮朝颜彻底懵了,下意识微张着嘴。
[奇怪!为什么要问问题?难道封夏上学答题还没答够?]
“提问就是好奇啊。”封夏似乎是瞬间看出了她的疑惑,语气轻下来,“要是对我一点好奇都没有……”他的尾音拖得极轻,“我们不就成了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他忽然扬起明朗的笑容,眼底盛着星光,灼灼地望着她:“可我们不是啊!我们是老同学,老邻居……”他刻意停顿后,语气温柔,“还是朋友,对吧?”
“朋友”两个字,被他咬得清晰而有力,像陈述,又像小心翼翼的试探。
淮朝颜迎着那道明亮得有些灼人的目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算重,却震得她指尖发麻。
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溢出一个极轻的“嗯”。
随即迅速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在调低的椅背上躺好,侧过脸朝向车窗。
她飞快地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却遮不住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
淮朝颜不得不承认,重逢以来,她确实没怎么问过封夏的事。
她对他不好奇,或者说她不敢对他好奇。
过去这些年,她早习惯了待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和小语相依为命。
任何突如其来的靠近和打扰,都会让她下意识竖起尖刺,一次次回避又一次次拒绝。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对封夏的不好奇,可能是没有真正把他当成朋友。
就在遇到沈希那天,她还下定决心,要重新宅回那个只有自己的家,假装不认识封夏,让一切退回原点,就像当年那样。
可封夏实在太亮了,就像正午的太阳,带着几乎要溢出来的生命力。
她明明该躲开的,却还是忍不住被那点光暖到了。
[小语,人是不是都会本能地想靠近光?]
[小语,原来我也可以有朋友的,对吧?我是可以提问的,对吗?]
淮朝颜躺在座椅里,思绪万千,车窗外的光影映在她紧闭的眼睫上,忽明忽暗。
一旁的封夏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目光锁定在前方蜿蜒伸展的山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副驾那个安静蜷缩的身影。
她的侧脸在窗外流转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安静,也格外脆弱。
封夏心口忽然发紧,涩意顺着喉管漫上来。
她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为什么会把自己包裹得那么紧?为什么总是显得那么疲惫?那些锁住她的结到底是什么?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盘桓了无数次,他终究没敢问出口。
思绪不由自主飘回自告奋勇帮她搬家的那个下午。
封夏搬起一个异常沉重的箱子时,只听“咔嚓”一声裂响,里面的东西便从箱底倾泻而出。
除了书籍和杂物,还有一本厚厚的手账本。
它摔在地上,封皮绽开,露出夹在里面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