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国公府以松风院为核心,开始运转起来。
一道道命令从松风院中传出,传到国公府的各处,最后又飞散到京城的各处去。
京城大小铺子的掌柜接连上门,松风院的门槛差点被踏破。
江明月会见了各色商铺掌柜,但却独独缺了绣庄和首饰铺的掌柜们。侧妃婚嫁的一应服饰全部交由内务府负责,在内务府把婚服送上门的当天,江濯灵就应江明月的要求试了婚服,红色底纹,底纹上用金线绣着交颈鸳鸯,细微处都以宝石和珍珠点缀。头冠是金凤衔珠的样式,向下坠着一层珍珠面帘,侧妃过门并无拜天地及合衾酒的仪式,因而也无需盖头,装上面帘,大概是为了给侧妃们一点体面。
江濯灵换好服饰后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面前的珠链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她用奇异的目光上下扫视着镜中全然陌生的自己。最后停在那片漂亮的珠链上。
“兰溪!”
“奴婢在。”
“我记得家中有个落地的灯架。”
“找一盒珍珠,在灯架四周也围一圈这般的珠链罢。告诉阿娘,把这个灯架放到我的嫁妆里。”
试婚服就像把一杯水倒进了湖中一样,没有在江濯灵的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她最近都忙于整理祖父母送进京中的一应物件。
是她离开青梧时留在江家的书,还有放在书箱中的五千两银票和由祖母亲手晾制的一些干货。
青梧到京中路途遥远,二老年事已高,不便前来。只得在信中殷殷叮嘱,厚厚的信纸中,是在心中辗转了千百遍的思念。
生活遭受变动的不止她一人,她一家,还有两位本来儿孙绕膝,却一夜变成孤寡的二位老人。
她那时满怀怨怼,就那样任性的把书留在了相隔千里的青梧。现在想来,无非是在惩罚自己。
她带着兰溪和福丫,把封在书箱中的书一本本的取出来,翻开,一一摆在书案上晾晒。
晒书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不能在正午晒,暴烈的阳关会晒得书页变得脆生生的。也不能选在有风的天气,风反复刮折书页,会把脆弱的书页下方撕扯开来。
所以要选无风无雨,日光温和的天气。
福丫摆着摆着就开始走神,兰溪却是倍加小心,每一本书都要用轻柔的力度捋平,检查无误后再在摆到架子上。
江濯灵感慨道:“常有读书人自诩爱书,真该让他们看看我们兰溪是怎么对待书的,这才是如珠如宝,不敢有丝毫慢待。”
兰溪羞涩一笑,手下的动作却不停。
江濯灵继续道:“我记得你识字,是在侯府的时候学过吗。”
兰溪若无其事情地摊开一本书,用手指捋平,淡淡道:“没有,世子闲来无事时会教奴婢一些诗词,就这样记住了些。”
“都是些什么诗。”江濯灵翻开一本启蒙诗集,抖抖里面的灰,又摆好:“兰溪可要背来听听。”
福丫也在一旁凑热闹:“对呀,我还没有听过兰溪吟诗呢?兰溪背一下嘛。”
兰溪起身,复搬来一箱书,打开:“是些不适合背的诗。”
她的语气和说今日是什么天气一样平淡,福丫还在继续追问,江濯灵却是已经明悟。她如今已经不是入京前的白纸,看过深闺风月记的她,如何不知那会是些如何让人尴尬的诗。
她笑着转移了话题,拉着福丫聊了一会儿别的,又把她打发出去做事。
然后拿着一本书来到了正在蹲着默默干活的兰溪身旁,把那本书递给她:“你以后就读这个,我会教你。”
兰溪怔怔地接过那本书,那是一本启蒙诗集。她用手指珍惜地来回抚摸上面的字,低低地说:“这真是奴婢生命中第二开心的事的了。”
第一开心的事,当然是她被叫兰溪的那天。那天,她终于不被当作一个承受男人欲望的器具。
除了晒书之外,江濯灵也在保持着和明清一的通信。
明清一就像一阵风一样,短暂地在赏莲宴上出现了一会儿后,又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九月初了。
他和明先生一起前来拜访,见到他,江濯灵就光明正大地翻了一个白眼:“我还以为您去修仙了,来见我是为了斩断尘缘,怎么,您天上的师父终于发现你草包的内里把你发配下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