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那碗汤药,无声地接过,一口一口喝下去。苦意未散,眼眶又是一阵发热。
这夜,宿于新驛。
小荷打着灯笼引她入内,恭敬道:「王爷有令,娘子今夜不得离开厢房。如有所需,吩咐奴婢便是。」
厢中温暖如春,火盆早已点起,香气微瀰。小荷手脚俐落地替她拭洗身子,换上柔软素色的寝衣,又细细为她梳了头,编了鬓,指间力道轻柔,极尽体贴。
桌上早有热食与汤药,摆得整整齐齐。
唯独……湘阳王,始终未至。
宋楚楚独自坐在烛影斑斕的榻前,望着窗外静夜,指尖拢着衣襟。
她是那样的习惯他的怒、他的骂、他的罚。
可这般安静的冷漠,才教人最难捱。
她低声问小荷:「王爷……今夜不来吗?」
小荷垂首回道:「王爷在别的厢房歇息,并无传唤娘子的意思。」
宋楚楚垂下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半晌未语,只淡淡道:「知道了。」
她照例喝完了药,吃了一些晚膳,便早早躺下。
可这一夜,灯未熄,她也未眠。
这数日,日復一日皆如一式:
马车依时啟程,驛站按点投宿。她的饮食汤药皆由小荷亲自照应,从未怠慢;每日替她梳妆更衣、擦药、沐手拭足,妥贴如常。
只是——
湘阳王从未出现。
她偶尔从窗缝望见前头那辆素黑马车,低调无纹,却怎么也看不见那车窗后的身影;到了驛站,也从未步入过她的厢房一步。
她哭了好几日。
不是放声的那种哭,而是睁眼就湿的眼尾,喝药时呛出的哽咽,还有夜里缩在被中时悄悄擦乾的脸颊。
这一夜,她睡得极轻。
火盆渐冷,她辗转反侧。终于,在小荷打盹时,她悄声起身。
穿衣、披袄、躡足至门边,屏息推门而出。
驛站静夜,只有前方一间厢房尚有灯光未熄。她压下心头怦然,走得极慢。
直到她在门前停下。
门未关紧,灯缝从中照出一束微黄。
她咬了咬唇,终于抬手轻轻推门。
屋内果真是他。
湘阳王身着素色中衣,正坐于案后翻看书卷,眉眼沉静,灯光映得他侧脸轮廓冷峻如刻。
他听见声响,抬眼望她——
两人四目交接,皆怔住。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低低唤了一声:「王爷……」
那声音柔中带颤,似哭未哭。
她脸上的瘀青已退去浓紫,转为淡青泛黄,自颊骨延至耳际,斑驳难掩。即便上了薄粉遮掩,仍隐隐透出,衬得雪肤明眸,愈发憔悴。
他目光一凝,落在那未褪的旧痕上,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闷得难受。却只是移开视线,不让她看出一丝软意:
「谁许你来的?」
她跪下时,双膝重重磕地。
「妾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