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山笑了笑,宝音却红了眼眶,坐在树下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狐狸们叼着树叶与草药过来,围在苍狼与白鹿身畔。
昆仑山,白玉宫。
“我还是条鲤鱼那会儿,”禹州如是说,“就走过这条路,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潮生没有骑乘禹州回往昆仑,而是沿着九曲黄河第一湾所在的若尔盖高原,与乌英纵徒步行走。
禹州并不催促他,反正总有一天能到,急什么呢?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之时,群山沿大地崛起,犹如巨大鱼群耸立的背脊,但那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哪怕是世间活得最久的皮长戈,亦看不见群山的诞生与崩落。
一百年,人的生命将步入死亡;一千年,龙的寿命也将迎来结束;十万年,岩石将被光阴磨成齑粉;百万年,江河将干涸;千万年,山峦终于夷为平地。
奈何沧海桑田,在神州大地近乎永恒的光阴中,俱是弹指一瞬而已。
潮生见过父母后没有朝禹州求证,一路无话,从西夏国内进入西海,与乌英纵相伴,慢慢地走上了若尔盖,西去昆仑。他努力地不去多想此事,毕竟所有的答案终有一天将浮现,所有的疑惑也终有一天会被解开。
当他们沿着朝圣古道登上昆仑之巅时,站在石碑前,虚空中的台阶再一次浮现,这天终于来到了。
“长戈!”潮生喊道,“我回来了——!”
偌大白玉宫中空空荡荡,潮生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震惊无比,快步奔向宫殿中庭处的巨树。
“句芒大人!”潮生大哭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句芒的枝叶已完全枯萎,白玉宫内一片阴沉,戾气顺着天脉源源不绝地从高空处注入世界之树中,再沿着树干与根须流入地脉,黑色的灵气近乎摧毁了这棵神树,它的叶子已落光,枝干化作诡异的黑色,木纹上闪烁着黑紫色的光芒。
潮生冲到树前,抱住了祂的树干,侧头贴在树上,心里涌起恐惧与战栗。
幸而在那树干的最深处,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绿意正在极缓慢地搏动。
“戾气已达到了数千年来至为强盛的时候。”禹州朝乌英纵说,“神州当下正维持着一个危险的平衡,一旦句芒崩溃,再也无法稳定这股力量,将引起一场连环灾难。”
乌英纵:“会如何?”
“所有的生灵都将被魔气影响。”禹州说,“飞禽走兽遭到魔化,体型兴许会变大,变得更暴戾?人会怎么样?不清楚,这是从未发生过的。”
“长戈!”潮生转身喊道,“你在哪儿?这是怎么回事?”
白玉宫王座前,趴着一只老迈的貔貅,潮生更为震惊,扑上去喊道:“长戈!”
貔貅无力起身,不住挣扎,想睁开双目,潮生摸到它的胸膛,心脏仍在跳动,便安心少许,以灵力注入它的身躯。
慢慢地,貔貅身上焕发出金光,恢复了近乎赤裸的壮汉形态。皮长戈侧躺在王座前,仿佛仍有点昏昏沉沉,他竭力清醒少许,说:“潮生,你回来了。”
潮生怔怔看着皮长戈,皮长戈坐起,朝他努力笑笑,又说:“这次下山好玩么?给我说说?”
“你怎么了?”潮生若非亲眼所见,绝无法相信。
“只是睡了一会儿。”皮长戈道,“猿小弟也回来了?嗯,吃饭了不曾?我去给你们找点吃的。”
潮生说:“你为什么这么没精神?”
“我去罢,”乌英纵说,“你陪着前辈。”
潮生有许多话想问,一时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潮生抱着皮长戈,生怕他生病,但源源不绝地注入灵力,亦没能让他完全恢复以往的模样。
“句芒大人神力衰弱,”禹州解释道,“白玉宫的结界变得不稳定,长生结界一旦失效,生死轮转的力量就会在他身上再次呈现。”
皮长戈点了点头,说:“是啊,都是自然现象,潮生,不要难过。”
潮生站起身,皮长戈说:“唯今之计,只有希望句芒大人能挺过这一劫罢。”
乌英纵找了些吃的,潮生为皮长戈卷了面饼,喂到他嘴里。
禹州却不吃,坐到一旁的平台上,说:“皮兄自从天魔宫被毁后不久,就总是昏昏沉沉的,我才下去找你们。”
潮生担心地看着皮长戈,皮长戈一身肌肉与平时无异,面容也没有任何衰老迹象,依旧是人族男性三十来岁的面容,只是精神比从前疲惫了许多。
“老了,”皮长戈笑道,“正常的,潮生,只要别离开白玉宫,我还能活很久呢。”
潮生眼眶发红,握着皮长戈的手。
皮长戈说:“这一路上,想必也累了,英纵,你带潮生回去,先歇息罢,有什么事,慢慢地再说不迟。”
说毕,皮长戈又问潮生:“这次你的朋友们怎么没来?我猜要在家里多住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