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一愣:“阿列克谢公爵?他……很特别。”
“特别?”叶夫多基娅轻笑,“他是罗刹近三十年来最年轻的骑卫统领,十七岁斩敌酋于阵前,十六岁便能独自谈判平息西境叛乱。朝中有人称他‘北境之狼’。”
“可他……是私生子。”
“正因为是私生子,才更可怕。”叶夫多基娅眸光微冷,“保大忌惮他,不是没有道理。一个无根之人,若心怀野心,往往比嫡系更难控制。”
那到心头一震:“您是说……他想夺位?”
“我不知道。”叶夫多基娅凝视她,“但我知道,有些人天生不属于任何位置,却又不甘于无位。他们像风,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掀翻整座宫殿。”
那到默然。她想起阿列克谢站在钟楼上的侧影,想起他说“我想去看海”时的眼神??那不是野心,那是渴望。
“教母,”她轻声问,“您信命吗?”
叶夫多基娅一怔,随即笑了:“年轻时不信,现在……半信半疑。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觉得,我们都被命运推到了这里。”那到望着窗外,“大偃乱了,父皇走了,母后不知所踪,我成了逃亡公主。而他,生于卑微,却站在权力边缘。我们都不该在这里,却又不得不在此处相遇。”
叶夫多基娅久久未语,终是叹息:“或许,这就是命。”
午后,那到依言休息,却辗转难眠。脑海中反复浮现阿列克谢的身影,还有叶夫多基娅的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并非单纯寻求庇护??她需要盟友,需要力量,需要在这乱世中重新站稳脚跟。
傍晚时分,她起身梳洗,换上一件深蓝绣金的大刹长裙,发间别一枚叶夫多基娅所赠的宝石发簪。镜中女子眉目清丽,眸光坚定,已不见昨日病弱之态。
她走出寝殿,直奔宫中图书馆。
守卫认得她是教女,未加阻拦。她一路寻至西境文献区,果然在角落找到一名正在整理书册的少年??正是阿列克谢。
“你也在查西境?”她走近问。
阿列克谢抬眸,略显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想知道更多。”她在他对面坐下,“关于你的家乡,关于战争,关于……如何夺回失去的一切。”
阿列克谢沉默片刻,将一本羊皮卷推至她面前:“这是三年前西境叛乱的军报。我参与镇压,亲手斩杀叛军首领。”
那到翻开,一页页血淋淋的文字跃入眼帘:屠村、劫粮、焚寺……最后一页附有一幅地图,标示着叛军据点与官军行进路线。她注意到,阿列克谢所率小队曾孤军深入敌后,切断补给线,扭转战局。
“你是靠智谋取胜。”她抬头,“不只是勇猛。”
“战争从来不是比谁更狠。”阿列克谢低声道,“而是比谁更能忍,更懂人心。”
那到心头一震。她忽然明白,眼前之人,或许正是她最需要的棋手。
“我想回大偃。”她直视他眼睛,“不是逃亡,是夺回。”
阿列克谢眸光微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战争。”她说,“意味着我要集结力量,联络旧部,甚至……借助外力。”
“比如罗刹?”
“比如你。”她一字一句道。
阿列克谢猛地站起,声音压得极低:“你疯了?我是罗刹臣子,不可能插手他国内政!”
“但你可以以私人身份协助我。”那到毫不退让,“就像昨夜你闯宫门一样??不是以公爵之名,而是以一个人的身份,选择帮助另一个人。”
阿列克谢怔住。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挣扎与动摇。
“我不能承诺什么。”他终是开口,“但……我可以教你。”
“教我什么?”
“如何在绝境中活下来,如何让敌人自相残杀,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胜利。”他凝视她,“但你要记住,一旦踏上这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