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垂下眼睛,看着容昀枢攥着他衣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轻声问道:“你害怕他?”
“嗯……”容昀枢下意识应了一声,又慌忙找补,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刻意拉远距离的客观。
“就是……我从垃圾星出来后,接触的只有他和凌辰,我以为哨兵都是这样暴躁易怒,阴晴不定又难以捉摸。”
他垂下眼睛,避开凌御难以置信的目光,继续说道:“后来,到了白塔,见多了其他哨兵,我才发现不是这样。即使是像您这样的高等级哨兵,也不会让人心生畏惧。”
兰斯闻言,手臂自然揽过容昀枢的腰,把他护在自己身侧。他垂眼看向凌御,目光平静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鄙夷。
“不过是个哨兵而已,哨兵身体强壮,但精神图景远不及向导坚韧稳定。你看他如今的模样,不堪一击。”
容昀枢顺着兰斯的话语,目光重新落回凌御身上。
此时的凌御,脸色苍白,额角满是细密的冷汗,以往总是压迫感十足的眼眸显得涣散而空洞。他半靠在墙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站立都显得勉强。
这个曾经让容昀枢畏惧不已的哨兵,的确像是已经被彻底击垮。
“我不明白……”容昀枢喃喃道,“很多事情,从我走出垃圾星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明白。”
兰斯:“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他。以他现在的状态,做不了任何事情,甚至,你可以用上些塞缪尔教你的手段。我记得,塞缪尔很擅长用精神力压迫来让人说出实话。”
他停顿一下,保证道:“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不会泄露出去。”
容昀枢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上前一步。
他看着凌御,开口道:“凌先生。”
听到他的声音,凌御猛地抬头,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眼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我在你家里住了一年多,看过您和凌辰的相处。对于你或者他来说,彼此是对方最重要的人,这种深厚的情感联结,并不会因为血缘而改变。”
他的话听起来体贴又通透,却剖开了凌御一直用于约束自己的那个外壳。
因为血缘和责任,把自己的内心死死禁锢在内的外壳。
凌御剧烈地晃了一下,喃喃道:“如果不是因为血缘,因为责任,我怎么会那样压抑自己,甚至……”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容昀枢的脸,对上的却依旧是那双平静清澈的眼睛。这双眼睛清晰地告诉他,对方根本不明白也不在乎他此刻的崩溃和痛苦。
凌御勉强站直了身体,把那些挣扎痛苦和扭曲的情绪悉数咽下。他知道,即使在此时说出来,容昀枢也不会理解。
他一步步走到容昀枢面前,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为我以前对你做的一切道歉。”
容昀枢却不解地问:“为什么要道歉?您把我从垃圾星带出来,我承诺替凌辰治病,很公平。”
凌御深呼吸一口,压下胸腔里汹涌的情绪,从外套的内袋摸出一个盒子来。
“容昀枢……向导,这是我表达歉意的礼物,”
他打开盒子,那枚名为“星穹之誓”的戒指在灯光下璀璨生辉。
凌御记得那个珠宝销售说的话。他说,任何人见了这枚戒指都会被打动。
可此刻,容昀枢眼中只有纯然的疑惑不解,甚至还有些困扰。
“这枚戒指……”容昀枢微微皱眉,语气礼貌疏离,“通常用于赠予缔结正式结合契约的向导,您送给我,恐怕不太合适。”
“我……”
凌御张了张嘴,却发现那句“你可以成为我的专属向导”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在此刻这种情况下说出这句话,不再是承诺,而像是一个冒犯和亵渎。
凌御忽然明白了容昀枢在离开后的疏离。
原来,容昀枢从未对他或是凌辰有过感情上的期待,待在庄园的一年相处,对于他来说,仅仅是为了履行承诺。
所以,他离开得干脆利落,毫无留恋。
所以,再见面时,他的眼神能平静得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凌御只觉得精神图景中卷起巨大的风暴,大脑内传来剧烈的痛楚,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
他试图收起手中的盒子,指尖却已经麻木到不听使唤。
精致的丝绒盒子掉落在地,星穹之誓滚落出来,却没有人多看一眼。
凌御的身体晃了晃,随即毫无征兆地向前栽倒。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听到的依然是容昀枢一句礼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