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吱吱呀呀,并没有直接驶向城中大道,反而绕行小路,穿街过巷,越走越偏僻,最终停在了一排废弃的老旧仓库前。这一排房屋均是门户紧闭,唯有最角落里的一个仓库,大门虚掩着,露出里面大片的漆黑。
吕和顺四下看了看,才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捅开铜锁。
大门开启,几个壮汉迅速将骡车上的粮包扛进了那黑洞洞的仓库深处。
江月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和谢徵玄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是在这里掉包!
天水城虽离雁门关不算近,但有现成的府衙,他们却鬼鬼祟祟将粮草运到这偏僻的废弃仓库,做贼心虚。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骡车里的粮包终于卸空了。
江月见等得心焦,长久不动弹,连腿脚都快麻木了。
溯风却像变宝儿似的,从包裹里取出个小马扎,小声道:“流光,主子特地让我备的,派上用场了吧。”
谢徵玄笑笑,道:“掉包不会那么快,休息一下。”
江月见乖乖坐上了马扎,仰着头看谢徵玄。
“看我什么?”
“你还记得么?我们初次相见,就是在天水城。”
他自然记得,那时候,她被流民围堵,几欲丧命。
那些丧心病狂的流民都以为她柔弱不堪,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他,看到了她蓄势待发,意图反击的凶兽般的眼神。
可那不是他们的初见。
她不知道,在嘉陵关的冬夜,他们一个在营帐里,一个在营帐外,已经见过了。
他轻声回:“记得,你那时的眼神,我一直没有忘记。”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那仓库大门终于再次被推开,壮汉们重新扛着一袋袋颜色、份量看似与原来一样的麻袋出来。
只是在清晨的光线下,若仔细观察,能发现那麻袋的磨损痕迹和红色官印似乎与刚搬进去时略有不同。
吕和顺拄着拐棍,又跟着清点了一遍,才松了口气,指挥着把货物重新装车。
“动手。”
——砰。
一声令下,道旁一处深草阴影中,两道身影猛地跃出。
定山和溯风动作快如猎豹,箭步上前,一个霎时擒住吕和顺,一个径直将他踹翻在地。
溯风的脚稳稳踩上他的背。
吕和顺措手不及,被巨大的力道扑得重重跌倒在地,扬起一片灰尘。他惊恐地抬头,却正好对上谢徵玄冷峻清贵的面容。
他已负手走到他跟前,身后跟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摄政王……”他吓得魂飞魄散,嘴唇哆嗦着,连句整话都说不出。
那几个壮汉脸色骤变,拔腿就想跑,却立刻被定山飞身制住,一箩筐捆住,系在了角落。
“吕和顺。”谢徵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说一句废话,“这些年你们私吞的新粮,都去哪儿了?”
吕和顺抖如筛糠,不住地磕头,他……他怎么会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一旁那戴着帷帽的女子走近两步,蹲下身来,盯着他浑浊惊恐的眼睛,开口道:
“还有……去岁被烧的江家军粮仓,是你放的火,对么?”
吕和顺面无人色,浑浊的老眼疯狂地转动,连连吞咽着口水,嘴巴哆嗦着:“我……我……老爷他……”
巨大的恐惧似乎压得他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