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楼是我家的。”
宋知聿淡淡道,钥匙在锁芯转动的声音后,他进了门,和还站在门口和她面面相觑的温宁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仿佛他们还处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对谈。
温宁张了张唇,她满脸疑惑地地缓了缓神,才出声问,“你不是下月才离职吗?怎么到……”
温宁的话没说完,就见宋知聿淡淡来了句,“我是关系户。”
“……”
温宁瞥了他一眼,没再出声,自顾自地进了门,然后落了锁。
一整天忙得像是场梦,她稀里糊涂收拾了家,连粉尘还没消干净,就这么巧的和宋知聿成了对门邻居。
温宁浑身一软,就要瘫在地上,屋里开着空调,冷气吹得滋滋响,冰凉凉的硬地板铬得她后背发疼,她闭了眼还没来得及起身,搁在一旁的手机已经嗡嗡响了起来。
同一平面的震动格外显眼,震得她耳朵隐隐发疼,满脸不耐烦地把手机捞了回来,温宁连眼都懒得睁,这个点给她打电话的总不会是公司的事,快递什么的倒还逼真一点。
“喂?”
紧接着对面那头的声音让温宁脊椎骨开始发麻,一股凉意自尾椎慢慢爬上全身,她有点难以置信地重复着那边的原话,
“住院?”
“是啊宁宁,你不回来可怎么办?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亲妈!”
那边的声音尖锐得让她耳朵痛得厉害,温宁有些恍惚地又记起她小时候趴在床底死活不出去,她妈郑女士就拿着接手臂粗的木棒尖着嗓子等她自觉出门。
温宁没什么情绪,她没吭声,几乎是下意识记起那场荒谬的婚姻买卖事故,潜意识皱了皱眉,她觉得自己冷血到极致,平静而理智的对那边撒谎,
“我马上就请假。”
她话音刚落,那边的传来拍大腿的声音,啪啪两声格外清楚,还带着哭腔的女声接着大声嚷嚷着,
“那你可不要回家嘛宁宁,家里就你这一个大学生,你爸妈累死累活让你上了大学,你看看哪一个女……”
温宁直接掐了电话,她手心薄薄得已经浸了一层冷汗,汗津津地几乎要捏不住还没装壳的手机。
支撑着起身,温宁双腿一软,险些直接滑倒,她这么一起身,眼前一阵发黑,靠着沙发缓慢地站稳几秒后才恢复清明。
温宁咬了咬唇,她目光死死盯着黑名单那一列的两个大名,一个是她生理上的爹,一个是她生理上的妈。
“……”温宁缓慢吐了一口气,她腿有些发软,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飞速蔓延,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做什么。
打电话的是她小姨,她母亲的双胞胎妹妹郑燕。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人生路线,造就了截然相反的路线。
作为姐姐的郑悦自愿放弃读书的机会,让给了自己的双胞胎妹妹,自己一个人跑去打工供温宁的小姨郑燕读完了整个大学。
这对姐妹的经历让她们如泥土里同一根须上长出的两片叶瓣。郑悦对妹妹读书抱着必然的态度,一笔笔挤出郑燕的生活费,学费。
两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郑悦对这个妹妹宠到极致,郑燕对这个姐姐也是有求必应。
直到中间隔了个温宁。
郑悦坚信独生女路走的艰难,不顾年龄的风险硬生生给温宁添了个弟弟。温宁小时候还能尝到点“母亲”的温暖,直到她弟弟出生,那点从郑燕身上分开的关爱一点点便宜到郑悦口中所谓“姐姐的依靠”身上。
这对姐妹观念出齐一致,理念统一。直到她身上渐渐开始布满各式各样的伤被郑燕看见,一种血脉、亲缘直接的争斗正式开始。
郑燕像是故意和郑悦做对,温宁开始重复每天一样的情节。
譬如郑悦拒绝给她交资料费,郑燕就自掏腰包替她付钱,郑悦得知后暴跳如雷,强行把钱塞给郑燕,再把温宁爆揍一顿,郑燕就流着眼泪控诉郑悦,在私底下把温宁单独拎出去带她大吃一顿,再私下塞一堆零花钱,郑悦得知后再暴跳如雷,如此周而复始。
虽然她小姨和亲妈看上去都颠三倒四极不靠谱,但确确实实是因为郑燕的存在和多次塞钱,她才实实在在江州完成了四年的大学。
似乎不管她怎么闹、怎么吵,站在她身后的永远只有她母亲的同胞妹妹,一路看着她在郑悦魔掌下一点点长大成人。
她似乎压根没有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