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颤抖再次席卷了她。
莉娜环抱住自己,像黛尔抱着她一样,轻轻地用手拍打自己的后背,假装自己还有人哄。
她紧紧咬着齿根,却还是难以克制从灵魂深处涌来的战栗。
眼泪汹涌地滚落,一滴接一滴地砸在地板上。
木板上有一块明显深于周围的颜色,那是长年累月被泪水浸润留下的痕迹。
在黛尔闯进她生命之前,无数个凄冷的夜晚,她就是像现在这样,蜷缩在这个自以为安全的角落里,独自哭泣。
绝望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浸湿了这块地板。
黛尔像一束阳光,从天而降,照亮了这个潮湿阴暗的角落,让她终于敢从床底爬出来,拥抱属于她自己的温暖和偏爱。
但命运似乎不肯放过她。
她注定要回到床底。
回到阴影里蜷缩起来,才是垂耳兔的命运。
眼泪又一次打湿了那块陈旧的水渍,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
过去四个月的圆满与幸福都像一场大梦。
莉娜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瓣。
她是不是要死掉了?
所以才做了一个梦。
等梦醒来,是不是又要挨打了?是不是又要饿肚子了?
刻入骨髓的恐惧将她拖回了童年的噩梦,权势金钱在一刻显得是那样苍白,她甚至连仇恨都没有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害怕。
她害怕命运。
怕极了。
黛尔走了,只剩下她这个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从今往后,垂耳兔又要孤身一人了吗?
***
黛尔抵达目的地时,天色已晚,圣教的长老大会通常在海边举行,那里有个地下城,四通八达,难以定位。
具体的开会地址,需要等待主教的喜鹊来送信。
开了灵智的喜鹊,赫尔特曾经就有一只。
它们能听懂人话,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有黛尔一个人走进小旅馆,其余人则是埋伏在百米之外。
夜色渐浓,一路的颠簸几乎耗尽了黛尔的全部力气。
她草草吃了两口冷面包,洗漱的水也只是温热,不足以冲掉疲惫。
对莉娜的担忧更是挥之不去。
黛尔躺上坚硬的单人床,祈祷这三天快些过去……
她实在不放心莉娜。
很快,她就意识模糊,沉入了不安的浅睡。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在窗外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刮过窗棂。
黛尔在睡梦中蹙了蹙眉,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随即又陷入了彻底的昏睡。
那声响太轻,被深沉的夜色吞没,疲惫的黛尔完全没有意识到——
窗外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
莉娜从床底下爬出来了,她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天色从白转黑,再泛起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