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洛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上一次失眠还是刚入京师的时候。
沈夫人的离世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她的心脏。
她侧过身子,一滴泪悄然划过鼻梁,沾湿枕头。终于在夜深人静之时,那些强压的悲恸终于决堤,洛晚潸然泪下。
她原以为只要沈夫人尚在人世,永不相见也是好的,可如今连这点微末的念想都成了奢望,那个给过她最后温暖的女子,竟早已化作孤魂。
那是她心中仅存的,对人世的美好期望,但此刻随着她的离世消亡殆尽。
洛晚至今才明白,为什么在弘文馆第一次见沈之砚,他便如此痛快地收自己为学生,他是早就认出了她。
而她呢,是如何对沈之砚的?
她曾将剑架在沈之砚脖颈上,拿着沈夫人亲手给沈之砚绣的里衣,威胁沈墨。
第二日,棠梨被洛晚红肿的眼眶惊得手忙脚乱,急急忙忙问怎么了,又端来热水给洛晚洗漱。
“小姐该不会……”她欲言又止,“真的喜欢沈少师吧?”"
“胡说什么。”洛晚轻叩她额头。
棠梨撇撇嘴:“棠梨自己猜的,昨日沈少师结婚,拜堂的时候你突然跑出去,今早起来眼睛肿成这样,肯定是昨晚伤心哭了一夜。”
西院院内,棠梨年前移栽的花开得灿烂。
洛晚目光落在窗外,经夜雨洗礼的海棠反而开得更艳,花瓣上滚动的雨珠像谁未干的泪。
洛晚走到院内,看着那经过一夜春夜敲打,依旧屹立不倒的花,问道:“棠梨,沈之砚的母亲,沈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棠梨挠挠头:“小姐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她很是轻描淡写地说:“听闻她早逝,便有点好奇。”
棠梨道:“她死得确实挺早的。”
洛晚手中的花轰然砸进地里。
棠梨没有察觉,继续道:“好像是死在了送沈公子去西凉的路上,据说是死在了云国疆土。”她叹了口气,“真是可怜,死在异国他乡,都无法落叶归根。”
“沈家主没有迎回沈夫人的遗体吗?”
“当年好像是没有,传言最初送丧的棺椁是空的,至于后来有没有找到沈夫人的遗体,我就不知道了。”
棠梨说完这番话,只见洛晚脸色苍白,她叫了几声小姐,都没有应答。
包括回屋之后,池明诗在院外挑衅,她自从听说太子殿下曾在诗武大会上撮合洛晚和江辞尘,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隔三差五总要“路过”西院,给洛晚甩脸色,既嘲讽她也配拒绝江辞尘,又嘲讽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这一次,她出言讽刺裴家将要离开京师,是为了甩开洛晚这个克母克弟的扫把星。
往日洛晚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让这位三小姐气鼓鼓的来,气鼓鼓的回去。
可今日却只是倚在窗边,任那些恶语传入西院,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像失了魂般。
棠梨不能以下犯上顶撞小姐,在屋内气得直跺脚:“小姐,你看她!”
檐下风铃叮咚,惊起一树梨花,纷纷扬扬的花瓣里,洛晚忽然想起前世池府淹没火海那日,可没有这样好的春光。
洛晚淡声道:“且让她珍惜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