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隆恩。”祁悠然宠辱不惊,“臣妇恳请陛下,瞒下此次觐见。”
皇帝嘴角那点玩味的弧度再也压不住了,隐隐有向上飞扬的趋势。他强忍着,用手掩住上唇,才没让那点近乎幸灾乐祸的笑意彻底绽开。
有趣,太有趣了!
他那个心思缜密、算无遗策、向来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好表弟啊,这番居然真的放任她知晓了真相,虽然不太理解他的企图,但眼下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按他预想中来,这是……玩脱了?
真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不是顾及着那点天子威仪,他真想立刻拍掌叫好。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这出好戏怎么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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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悠然将妆奁收起。她带走的东西不多,不过是阿姐的一方旧帕,母亲的几支簪子。原本就是她的。
白石走近,声音沉稳:“郡主,诸事已备。”
祁悠然点点头。
她走出门,冷眼瞧着庭院里人来人往。仆从们正脚步匆匆,抬着、扛着、搬着一应物件。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难怪他烦我,这三年,我自作主张,倒是往府里添了这般多没用的物件。”
目光扫过庭院,老人微佝着背,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我吩咐过了,济世堂每月会按时将舒筋活络的膏药送来。”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您腰腿上的旧伤……往后,少操些心吧。这几年……劳您费神,实在……添麻烦了。”
许伯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带着些哽咽:“郡主……此番,珍重啊。”
“……您也是。”
祁悠然看着这侯府,长长呼出一口气。
因着那点子春风吹又生的恨意,她倏然抬高声音:“传我的话:永安侯顾濯,心系青州苍生,不忍黎庶流离失所!侯府上下,感念其志,愿倾尽府中所有浮财、珍玩、摆设、库藏——凡非房契地契之物,一律变卖!所得钱粮,尽数捐往青州,助朝廷安顿流民,解此燃眉之急!”
话一出口,瞬间激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惊愕的目光。
仆人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伯倒是跟着笑了。
祁悠然对众人的反应恍若未闻,唇边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这是为侯爷的名声着想,我是为他好。”
她这三年,殚精竭虑,为他操持内务,充盈府库。既然今日要走,岂能让他好过?
她要他回来时,面对一个被掏空了的空壳侯府!
她要他连一张椅子都坐不成、一张床都睡不成!
她要这满京城都知道,她祁悠然,是如何“深明大义”、“慷慨无私”地替他散尽了家财!
至于剩下的烂摊子,或者可能出现的一地鸡毛,与她何干?
思及顾濯接到消息时可能出现的反应,心底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郁气,终于找到了最痛快的出口。
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可惜……可惜没能亲眼看着他被推下水。
不过,也无所谓了。
不至于把眼圈都熏红。
“走吧。”
她挥一挥衣袖,散光了侯府家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