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眼神恍惚了一瞬:“我记得,母亲在世时,便最爱这鲥鱼。”
许伯自知说不动他,只能笑笑,脸上的皱纹微微牵动了一下,露出些许怀念:“是啊,以前老侯爷总会仔仔细细地替夫人将鱼刺一根根剔净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顾濯看着这满桌虚张声势的丰盛,却没什么胃口。
他……似乎很久没和祁悠然一起坐在这张桌子前了。
“许伯……有时候,我竟觉得,”他自哂,“或许……应该娶个贤妻。”
无端地,他生出些挫败与无力。
许伯却没看他,恭敬地喊了一声:“郡主。”
顾濯身形一僵。
祁悠然立在门边,那身素净的衣裙裹着她,像裹着一尊满是裂痕的瓷瓶。
仿佛一个不注意,那摇摇欲坠的瓷片便会碎一地。
她原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水,甫一进门,听到他那番话,心口还是疼了一下。
“我不想去别院。”祁悠然冷冷看他,“直接和离不好吗?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我没有阻止你泄愤。”顾濯看着她,答非所问。
祁悠然蹙紧了眉,那疑惑是真切的。
眼下自己不过一个一无是处的累赘,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他为何还不同意放手?
“你是要矿脉的舆图吗?”祁悠然妥协,“好,我可以给你。”
横竖已经是失无所失,得非所得了。
顾濯不说话。
屋内陷入清醒而又无解的安静。
祁悠然知道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这些年,她习惯了。
习惯了难掩的酸楚,习惯了无望的拉扯。
只是习惯了,不代表不在乎。
以前,她还能自欺欺人地盼着,削足适履。
现在,她捱不下去了。
爱他时,心尖像煨着一盅温吞的莲子羹,甜腻得发齁。恨他时,杀人的念头又毒蛇般窜上来,只想寻把趁手的匕首,抵着他的心口,“噗哧”一声,替这糟糕的日子开个透气的窟窿。
话不投机,半句也多,她转身便走,片刻也不想在这窒息的空间待下去。
“你……”顾濯突然叫住了她,“没有别的要问吗?”
祁悠然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没有回头,一个字也没有应。
桌上盛着五光十色的热闹,桌外却是压抑到极致的安静。
。
那天原是要安顿祁悠然去别院的。
只是天光尚未破晓,青州的急报便如惊雷般,撞破了京城的沉寂。
水患肆虐,匪寇猖獗,百姓流离失所。
朝堂震动,如沸水泼油。
仓惶议定,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