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仿佛她在他眼里尚且不如一粒尘埃。
她是什么?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的笑话;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沾沾自喜的蠢货。
……一枚弃子。
。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我的,恶毒也好,虚伪也罢,我不在乎。我的目的便是劝你与顾濯和离。”温颜放下茶盏,“我不认为隔着这件事,你们还能若无其事地相处下去。况且,你与他并不合适。”
“……我会让你如愿的。”祁悠然缓缓呼出一口气。
温颜看着她脸色煞白的样子,只觉得她又可怜又可笑。
眼前这个人,连唇上的胭脂也已褪尽了,只余下两片干涩的轮廓。
这皮囊,如今真真是伶仃地搁着了。里头的东西,早被什么蛀空了,或是一点一点漏尽了。
她声音清润如初:“松风楼的菜品是一绝,今日我做东,郡主不妨静下心来,好生品尝一番。”
随即便优雅起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体贴:“我还有事,就不在此搅扰郡主的雅兴了。”
。
窗外那个世界,正以它的喧嚣热闹与活色生香,自顾自地运转着。可这窗内的空间,却凝滞了。
祁悠然呆坐在雅阁内。
面前恰好搁着一盘鱼。
她凑近了些,想仔细看清菜肴的模样。
鱼做得香飘四溢,身上横陈着几段青白的葱、几片蜡黄的姜,看得出手艺精湛。
可她不喜欢。
不喜欢葱和姜,就这么刺目地趴着,如同不请自来的闯入者,破坏了这盘死物的最后体面。
她捏着筷子,指尖微微发冷。
那筷子尖便也抖了起来,颤巍巍的,仿佛不是她在使唤它们,而是它们支撑着她的手,自个儿在鱼身上逡巡、拨弄。
她极耐心,极细致,近乎一种病态的执着,将那些葱丝姜片一点一点挑拣开去。一开始动作很轻,轻得怕惊动了什么,后来又变重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劲,仿佛剔除的不是佐料,而是嵌在皮肉里的刺。
非得这般一下一下、一丝一缕地清理干净不可。
灰色的鱼皮被她掀开,雪白的鱼肉被她翻搅出来,挑着挑着,忽然,一滴水珠落了下来。
祁悠然自己先是一怔,仿佛被这无端的水滴惊着了。
接着,又一滴,顺着她低垂的脸颊滑下,无声地跌在桌子上。
她仍固执地捏着那两根筷子,在已然被开膛破肚的鱼身上徒劳地拨弄,仿佛那动作能止住什么。
泪珠却自顾自地、接连地滚下来,起初是无声的,后来便带了点急促的哽咽,像是喉咙里堵着方才剔出去的姜片,辛辣地灼着,逼得她不得不发出一点破碎的声响。
“啪嗒”一声轻响,筷子从她指间滑脱,大开大合地,滚到桌下去,再也寻不见。
她的人,便在这满桌的饭菜气息里,对着那条面目全非、被反复折腾的死鱼,无声地、却又彻底地塌陷下去。
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