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那天特别紧张。”商哲栋拿出他第一次登台扮柴郡主的照片,对梁洗砚说。
“是吗?”梁洗砚凑过去看,照片里的迟秋蕊光彩夺目,台风稳健,半点看不出来紧张。
“是,只是我藏得很好而已,实际上戏服下面的手都在抖。”商哲栋笑着说,“第一次唱大青衣扛整出戏是很难的,整场演员的发挥都取决于你,你的状态不对,那一整出戏全都会毁,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梁洗砚跟着他笑,默默想,这些背后的辛酸只有演员本人才知道,如果商哲栋不告诉他,那他永远也不会猜到台上那样光芒自信的迟秋蕊也会紧张,会手抖。
但是话说回来,戏台背后的迟秋蕊是什么样,好像也只有他能知道。
没办法,谁让他是迟秋蕊的男朋友。
“还有这一场。”商哲栋拿出另外一张,“这场第二幕失误了,道具没及时递上来,最后我是空手没拿手绢唱完的一段。”
“哦,我记得。”梁洗砚说,“当时老屈还跟我说呢,这地方怎么道具都没拿。”
梁洗砚坐没坐相,才一会儿就歪进商哲栋怀里,被他搂着一起看照片,商哲栋拿出那张《红娘》的照片。
“红娘的眼神戏很难练,我师父说,唱花旦的,要想唱得灵动娇俏,眼睛一定要又亮又灵,绝对不能浑浊,要像滴水的黑葡萄一样晶莹剔透。”商哲栋目光悠远,回忆起遥远的从前。
“当时,我去乒乓球馆,在旁边坐一天看别人训练打球,眼睛来回来回盯着球的轨迹看,就这么追出来的眼神。”商哲栋说。
“居然是这么练的啊!”梁洗砚挺震撼,“台下那么多的功夫,你全都是瞒着商世坤练出来的?”
“是。”商哲栋点头,“那时我要抓紧一切时间两头跑,一边努力学习备考不能让学习成绩掉下来,另一边还要跟着师父练基本功不能懈怠。”
“然后您这么着考上的北大?”梁洗砚挑了一下眉。
商哲栋看着他:“北大也不难考。”
“”,梁洗砚受不了了,推他,“滚吧您,装上逼了还。”
“唉。”梁洗砚从他怀里抬头,笑着问,“这么多年我送你的花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商哲栋说,“我最喜欢你第一次送我的海棠花,《状元媒》是我妈最拿手的一出戏,对我意义非凡,那又是我第一次挑大梁,所以我在后台看见你那树花的时候,真的是非常惊讶感动。”
梁洗砚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成,喜欢就成,兹要您喜欢,那就不枉我废那么多心思。”
他往商哲栋怀里靠了靠,举着那些花束的照片说:“这个海棠花,是开车去顺义那边砍回来的,选的都是要开不开的树枝,用黑布蒙上,这样运回来的时候摘下布,一见天光,花正好开,所以你才能看到它最完美的样儿。”
“这一束银杏叶,是我去银山塔林摘回来的,哦还有这个枫叶,专门去的香山。”梁洗砚翻着照片,“哦,还有这荷花,是找人去了趟白洋淀砍回来的,那时候北京城已经没有荷花了。”
他自顾自地向迟秋蕊介绍他这么多年送花的巧思,没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旁边的人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梁洗砚从商哲栋怀里坐起来,也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喜欢迟秋蕊?”商哲栋清了清嗓子,问他。
“不知道。”梁洗砚很朴素地回答,“我真不知道,看第一眼就喜欢,然后就一直喜欢下去了,没有理由。”
“可是。”商哲栋顿了顿,“迟秋蕊有可能永远不会给你回应,这一束束花背后的心思,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你怎么办呢?”
梁洗砚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商老师,您当初只知道我的名字就为了追我回北京的时候,难道就确定一定能在北京城茫茫人海里头遇见我么?”
“不确定。”商哲栋目光怔怔。
“那不就完事儿了。”梁洗砚懒洋洋笑起来,“喜欢就是喜欢,谁说一定要有结果,这件事儿上咱俩都是痴了心的傻逼,谁也甭说谁。”
商哲栋在灯光下偏过脸,梁洗砚看到他眼角闪过一抹晶莹的光点。
“哎呦。”梁洗砚抬手抹他眼尾,“我真受不了了,商格格,这么多愁善感呢。”
“理解我一下。”商哲栋流着泪笑,“四宝,我好歹也算是个演员,多愁善感是应该的。”
“理解。”梁洗砚没再笑话他,“谁让我找了个戏曲演员当对象呢。”
商哲栋翻过身来将他抱在怀里亲,他们亲着亲着,躺下滚在被窝里,收纳册里一张张的戏票和照片散落满床,也没人有心思管。
亲吻的间隙,梁洗砚随手一模,就能从床上抓起一张照片,就像是伸手摸进岁月的长河里,摸出他们曾经彼此不知道,但却互相陪伴的许多年。
“我特喜欢纯粹的东西。”梁洗砚捧着商哲栋脸,“我早跟您说过,我这人打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人算计来算计去,连亲妈都算计我拿我换钱,所以我真的,特喜欢纯粹的,掺不了半点杂的感情。”
“我第一回看你的眼睛,就觉得很干净。”梁洗砚笑了笑,“很难说,就,能感觉到你特喜欢你的戏台子,在上头,闪闪发光,表演起来特入戏特逼真,所以我喜欢你,非要问,就这个理由吧。”
商哲栋垂着眼,低头对上他的视线。
多愁善感的戏曲演员眼角的泪还没散。
“我一开始学戏没有想到要去演出。”商哲栋说得很慢,“只是我实在是太想登台唱给别人听了,我太想让我的戏让更多人看到,我不甘心一直一个人对着镜子悄悄地唱下去,就这样才有了后来的迟秋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