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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最后也算是平和地收了场。
等步蘅回到祝青那个素净的工作室,林声闻已没了踪影。
步蘅一时没有精力也没有欲望去问,那俩人的出现,牵动出她好不容易走出来的许多过去。
俱是伤筋动骨的一些记忆,她此刻还不能多回想。
祝青也不想解释她和徐小鸽怎么把人弄出去的。
一个体弱的孩子,即便她觉得有那么个爹多半要养废,即便她厌恶道德绑架,弄出去了也没什么可欣喜的。
只是也真的不想同林声闻或林胤礼同处一室,林胤礼几乎是祝青有生之年对“伪君子”的唯一认识。
没踩几脚,已经算风度。
本来只是赶在远行前两人简单碰个面,因为这样一个横生的岔子,此刻比肩坐着,祝青突然无来由地烦躁。
是让她反感的一种失控感。
即将扎根横店,未来一段时间对这边儿的一切都鞭长莫及。
况且那不是一日两日,新的季节都将在其间完成更替。
祝青没了打哑谜的心思,也实在不想这儿不碰、那儿不戳的,当个事不关己的看客,她提议:“聊聊。”
紧接着便说:“有的事儿,你不说,我就没问。”
多年朋友,这是基本的默契。
“有的事儿,我不聋不瞎的,不用谁交代,也能琢磨出个大概。”
经年相处,如何都能对彼此有一些了解。
“有的事儿或许难以启齿。”
祝青记得许多年前,有一回,步蘅向那条胡同奔赴,那个节点,就是她向步蘅提及见到封疆,推了她一把,当时或许只是临时起意,可此刻是深思熟虑:“事儿让人难以启齿,但我从来不觉得爱是很难张口往外讲的东西。你觉得呢?”
工作室的落地窗面宽高,两人近乎坐进正午时分清白的光束之间。
薄荷曼波的花束就被放置在沙发旁的钢几上,摊开在她们面前的是那张拓印了连绵山峦与松涛为底纹的卡片。
“自由常青”四个大字醒目地跃进步蘅视野之中。
祝青声线懒洋洋的:“确定要输给二十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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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祝青是以一种随意的口吻道出来的。
步蘅从中听出的,却是祝青再坚定不过的立场。
二十岁的自己,还是半张白纸。
和如今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底色。
与从前相比,怎么算输,怎样又算赢。
步蘅不确定,在世人眼里,她如今算变好还是变坏。
但即便没有祝青这番话,因为林胤礼这番搅局,她也不打算等一个障碍物清零,等万事俱备了。
有一个缺点,她从前没有,如今新添上。
同以前的她相比,可能混账了点儿——无论封疆怎么想,再次出手,她便不会轻易罢休;无论他如何不肯,她都要勉强一试。
知道祝青是作为旁观者,看得着急,难以放心。
步蘅交代:“走回这儿的几步路上,我其实刚决定,今晚就动一动。”
祝青瞥她一眼。
这么看着,确实是不像此前夜里辗转反侧时候的又恹又蔫的模样了。
没那么碍她眼,是她能接受的精神气儿了。
“谢了。”步蘅没忘客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