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扑入鼻翼的是她身上的芬芳,少年还覺恍若梦境,为了驱赶那股不真实的虚幻感,他牢牢地用手缠住她的腰肢,从身后坐将段乞宁紧抱。
“继续赶路。”段乞宁同伙计们道。
众人整装待发,那几个丢了差事的暗卫问她该何去何从,段乞宁思忖片刻,道:“这一路来,你们都辛苦了。原本我是计划你们将崔小公子送入雪州南部,就隨他一起驻扎在雪州,或者你们取了银两和解药,想去何处便去何处。如今……”
段乞宁看了一眼汪娘子,继续道:“这样吧,我让汪娘子给你们一人一帖蛊毒解药的药方,你们拿了药方凭借钓月娘子的手印,可去各大州钓月娘子的商铺领取白银千两,届时你们皆可自行寻道士或医师炼制解蛊丹药,往后日子不用再为段家、再为我出生入死了。段家已灭,你们的卖身契也无效益,自此便自由了。”
段乞宁语重心长地道完,大抵是想到阿潮和阿秉的死,她的音色有些沉重和悲伤,崔锦程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側颜,自然而然看清了她扑满阴郁的眼睫,他的心也为她的低落的情绪抽痛,少年默默地怀中女人紧圈,他把自己的面颊輕轻地贴上她的后背,特地避开她身上的刀伤。
段乞宁心神微动,底下的暗卫们彼此交换眼神,倏的齐刷刷跪地,其中武艺最高的那名暗卫拜道:“主人,屬下愿追隨您。”
随他此话一出,又有人拜道:“主人,屬下也愿意追随您!”
越来越多的暗卫拜道:“主人,属下从小母父双亡,了无牵挂,本是街头流露的孤儿乞丐,是段家的养育之恩造就如今的属下,段家之恩,属下莫敢忘!”
“主人,属下是被亲生父亲卖到晾州的,若无段家,属下怕是已在风尘接客,段家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即便没有母子蛊毒牵绊,属下等也愿效忠段家,效忠主人!”
“属下愿效忠主人!”……
一人陈情,愈来愈多的男人诚恳表态,段乞宁握紧手中缰绳,面上有几丝动容。
领头的那个暗卫大抵是知晓段乞宁的心结所在,不免晓之以情又道:“主人,我等之中,不会再出第二个阿核。”
他开诚布公,黑瞳真挚,在他的带领下,所有暗卫皆神色坚定。
段乞宁心绪一动,扬声道:“好,既如此,你们随我一同上路。”
一行人规模不大,乔装改扮为沿途商队,一路运载京晾名茶向东南桑州出发,倒也不算惹眼。
行至落日时分,烧红的夕阳洒落人间,将商队打马流连于乡间官道的模样晕染得影影绰绰。
崔小少爺依旧紧抱着段乞宁,他的抽噎声已停,呼吸变得淡淡的,被迎面扑来的风声掩盖,细弱到几乎听不见。段乞宁当他在酝酿睡意,不免放缓了些速度。随着她这一减慢,后边跟着的商队也跟着减慢,一行人沐浴在绯红色的晚霞中前行,倒是给他们的亡命天涯填了些許舒缓的节奏。
据暗桩消息道,拓跋箬在大延境内失踪,大莽大军压下,大延派遣顺国大将军坐镇北征,此时苏彦衡等人当自顾不暇,施加到他们一行人的压力上自然而然跟着减轻,再加之段乞宁等人易容改扮过,不容易辨识,众人此途可稍缓口气。
她沉思了一会,身后少年动了动,似乎是换了一边脑袋和脸颊贴着她。
段乞宁逮着时机,柔声问:“摔疼了嗎?”
“……不疼。”崔锦程闷闷的、染着沙哑味道的嗓音传来,段乞宁低头,去摸他缠在她腰间的手。
翻开他通红的手掌心,可以看见掌心内摔破了皮,皮层被粗糙地撕裂开,底下泛着鲜红血肉,里头还混有些小泥土和小灰尘,段乞宁轻轻用指腹摩挲伤口边缘,便听见少年嘶了几声,伴随着身体的骤然绷紧。
“还说不疼。”
“现在又疼了……”崔锦程只好老实作答,磨了半会唇瓣,他倏然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将手掌心抬高,凑到她下颌附近,扯开略显紧张的唇角,“好疼的,宁姐姐可以吹一吹嗎?”
崔锦程将下巴磕在她的后背上,视线落在她垂在肩膀后边蜷曲的卷发边,无比期待她的回应,连带着掌心和手指都有些颤抖。
段乞宁低垂视线,凝望他因为出汗而被夕阳莹亮的掌纹,那里亮晶晶的。
心绪牵扯间,微微燥热的暮风迎面扑来,吹皱心湖一角,她握紧少年的手腕,偏头将面颊倾靠过去,很轻很轻地往他伤口上吹了几口气。
“还疼嗎?”
“不疼了。”崔锦程攥紧手,落于她的腰际将她腰肢圈紧,面颊更是往她单薄的衣背里埋,段乞宁隐隐感覺那儿的温度似乎有些高。
“别烫着我的伤口了。”段乞宁照常对他嘴里吐不出啥象牙。
崔锦程耳廓更热,呼吸收敛道:“不会的,你伤着哪里我都知道,夜里我替宁姐姐上药吧?”
段乞宁扬了扬眉梢,不答话,算默許。
如此,崔锦程已经覺得心满意足,心头恍若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填充,他的世界似乎终于不再空洞,便是在这一刹那,他萌生出一种活着真好的感觉,有价值、被他人需要地活着,好幸福。
只要是和她一起,哪怕他们此刻正在亡命天涯,哪怕他们朝不保夕,哪怕他们只有这为数不多的安宁时刻……
这一瞬间就如同永恒,他希望可以一直维持……维持……就这么抱着她坐在马背上,身体随她纵马的速度颠簸,细嗅她的味道,怀抱被她的温度侵占……
許是白日过于波折,崔锦程在这样安宁的黄昏暮色中沉沉睡去。
“崔锦程?”
“……”
段乞宁唤了他两声都没有回应,不免将马速放到最缓,商队走走停停地穿过棠州边境,抵达新的州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