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浑身冷汗:“守了!属下岂敢懈怠职务?我们四人夜里交替轮流守夜,可公主就和凭空消失一般,属下无能,竟毫无察觉。”
穆光又问:“搜过延安府了么?”
锦衣卫点头,又摇头:“搜了,能搜的地方都搜了,连城外也走了一遍,没有任何踪迹……对了,张大人,公主她……给您留了一封信。”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予张瑾为,却被张瑾为吓一大跳。
“好,有劳你了。”张瑾为笑着接过信,浅浅微笑,他似乎是冷静的,眸子里却很深很深,如一池深潭,令人看不出情绪。
穆光皱眉,拍了拍他的肩,担忧道:“你没事罢。”
张瑾为轻轻摇头,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展开信纸,见一行行娟秀的字迹陈列而上——是周嬗的字,他不会认错,连信中说话的语气,都是周嬗的风格。他好像看见周嬗坐在桌前,犹豫、苦恼地写下这封信,她说她要走了,还很霸道地叫张瑾为不许伤心。
“……张瑾为!张怀玉!”
穆光又推了他几下,他这才如梦初醒,慢条斯理地折好信,塞入怀中,转身向马厩走去。
他很冷静。
穆光赶上来,急冲冲问:“你要作甚?”
张瑾为淡淡道:“我去带公主回来。”
他很冷静。
第28章他乡但他们确实还未圆过房。……
陕西与山西交界的某个县里,一家酒肆,食客不多,伙计百无聊赖,坐在柜台前撑着下巴发呆。
这时门外走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伙计眼睛一亮,赶忙起身招呼道:“二位客官,里面请!是喝酒,还是吃饭呐?”
等人走进了,伙计才发现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和尚,还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一大一小,并肩走进酒肆。
正是玉和尚和周嬗二人。玉和尚作苦行僧的打扮,一张俊脸灰扑扑的,看不出具体的长相;而周嬗戴着面具,身穿藏青色的直裰,像个随处可见的小书生,就是个子矮了点。
周嬗压低嗓音,掏出半块足银,拍到柜台上,老神在在道:“吃饭。”
“好嘞!”伙计估计银子的重量,当下连笑容都真诚了几分,引两人至一靠窗的座位,又搓着手问,“二位想吃点什么?”
玉和尚问:“敢问施主,可有不用荤油做的菜么?”
伙计笑答:“自然是有的。另有一些素菜,我可以叫厨房用素油煎炒,葱蒜一类的荤物也不放,师傅您看行么?”
玉和尚点点头,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
而一旁的周嬗则道:“唔……我要半斤酱牛肉,两张大饼,不要葱,再要一碗牛肉汤……有肘子么?”
伙计道:“有的有的,不知客官是要冰糖肘子、还是酱烧肘子?”
听到冰糖肘子,周嬗忽然想起某人,算算日子,此时那人估计已经知道自己跑了,他心中不是滋味,嘴上一不留神,顺口而出:“冰糖肘子罢。”
“好嘞!”伙计笑眯眯的。
等周嬗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一下桌子,他抬起头,发现伙计已经走了。
玉和尚看在眼里,笑问:“施主是点错了么?不爱吃冰糖肘子?”
周嬗尴尬道:“也不是不爱吃,就是……”就是倏然想起远在天边的张瑾为。周嬗心里别扭,就算他不愿承认,自己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那个人,真是难过得很。
那和尚见周嬗结结巴巴,也不催促,只是笑笑,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多亏了施主,贫僧才能日日吃上好菜好饭,不用处处化缘。”
周嬗心烦意乱,正端着杯子吃水降火,闻言险些一口水喷到和尚的脸上,他惊恐万分地看向和尚:“你赚了那么多金子银子,就不会自己花钱吃饭么?”
玉和尚叹气:“实不相瞒,贫僧一想到要花自己的银子,心痛不已,如今施主出手阔绰,贫僧感激不尽!”
周嬗:……
他真觉得这秃驴病得不轻,恐怕找遍全天下,也难得一见如此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忍不住忆起初次见到秃驴,春光明媚,桃李无言,玉雕成的俊和尚站在僧舍的屋檐下,一派超凡脱俗的气质。
而眼前的这个守财奴又是个什么鬼?
周嬗心累,一转眼,伙计们已经开始上菜,那软糯弹牙的冰糖肘子摆在正中,他鬼上身了似的,筷子禁不住的往那走,再一转眼,舌尖已尝到肘子上薄薄一层的糖淋。
甜,甜得他想吐,肘子的皮肉入口糜烂,一点儿也不好吃,不像老姜和翠姨烧的那样,甜中带香,软烂又弹牙,多吃几口也不觉得腻。
他急忙停下筷子,吃了几口热茶,换成酱牛肉。这家店的酱牛肉就好吃多了,牛肉汤也凑合,周嬗胡乱吃饭吃菜,不肯再动那冰糖肘子,一筷子也不愿意。
玉和尚则专心吃他的素斋,吃得呼呼作响,大有风卷残云的架势,他还不忘周嬗,特地挑出一小盘菜心,推到周嬗面前。周嬗不情不愿,用筷子挑出一点点菜尖,在嘴里嚼了足足有几十下,最后泪眼汪汪地咽下了。
“食素养生,施主体虚多病,应该养成好的用饭习惯才是。”玉和尚吃饱了,三大盘素菜吃得一干二净,眉目中带着愉悦满足,“施主接下来要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