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她的尾椎骨骨裂,需要住院休息一段时间。”
“……晚点。”程昭林整个人仍然很懵。
这是他二十多岁以来,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世事无常的意思。
他缓了缓:“我一会儿手术成功后,去看看奶奶。”
“……哥,下雪了。”
邬翊闻声回头望向身后的落地窗。
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来,满目苍白。
墨城市入冬的第一场雪来了。
他走过去,却惊奇发现雪没有落在地上,准确来说应该是在没落到地上的时候,就已然化掉。
“……下雪了。”邬翊轻声重复,“入冬了。”
“嗯。”此时,程昭林同样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雪,“哥,你说江总和我哥,能平安渡过这段时间吗?”
“他们会好的,对吧?”
邬翊另一只手覆上冰冷刺骨的玻璃,感受着寒意攀至全身。
他的心中没有肯定的答案,却依旧沉下声,给电话那头的人一个肯定的语气:“会的,会好起来的。”
他的朋友一定会渡过难关——
也一定会幸福。
第107章
人的一生有多短暂,能有多少回忆?
这是叶浔戴上氧气面罩,思绪坠入黑暗前,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疑问。
他半睁着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照射而来。
白光散去,他看见五岁的自己背着个淡白色的斜挎包,紧张地攥着手里的两枚硬币,面前年轻的聂夏兰蹲下身交代他,要买两个菜包子。
小小的他点了点脑袋,攥着钱下了楼,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和邻居打招呼。
最后,站在包子铺前,小声地复述母亲的要求,递出手里的钱。
叶浔仿佛能感受到眼前巨大的蒸笼打开时,迎面而来的蒸汽,烫得他只眨眼睛,以及感受到,包子铺老板的手指带着点潮气,捏起他掌心里的硬币。
他抬起头,瞧见老板的眉头一皱:“少一枚硬币啊,小朋友。”
这句话对于小叶浔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恐惧瞬间爆发,他一手结果袋子,一手擦着眼泪回家。
包子的热气如火般灼烧指尖,烘烤他的全身。
叶浔目送着年幼的自己回了家,小小的背影融入朝阳之中。
眨眼间,他看见自己大学入学前,第一次参加老乡聚餐。
十八岁的他,坐在餐桌最角落的地方,茫然地望着门口——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背着双肩包的人走进来。
那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有两人甚至将手搭在来人的肩膀,他们聊的起劲,中间那人却始终神情淡然,对他们的话没有半点应和,也没有挣脱开他们的动作。
只是默默地站着,任劳任怨地当一个趁手的架子。
叶浔看不清那人的脸,同样回忆不起来那人的名字。
他只能瞧着自己从下到上地打量一遍那个人,但当目光与那人对视上时,又悄然移开脑袋,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尖,过了差不多两秒,再次大胆地好奇地抬眼看向那人。
那人的肩膀动了动,摆脱开旁边人的手臂,径直走向他。
面容逐渐清晰。
是江序舟。
是进入大学一年的江序舟。
那双乌黑的眼睛似块冰冷的大理石,冷冰冰地垂眸,声音也不带半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