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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谈惠家最近的医院,开车都要十五分钟。
程昭林大脑如同一团浆糊,只记得手脚并用地爬上救护车,又差点滚落下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十分钟是怎么度过的。
漫长得仿佛过了十五年,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医生在急救车上忙碌,耳边是谈惠紧张祈祷的声。
一切是那么嘈杂,又是那么安静。
刺眼鲜红的三个字亮起时,程昭林后退两步,摔倒进长椅之中。
他摸出手机,第一个电话打给邬翊。
邬翊没接。
第二个打给父亲程兴生。
他懵懂且严格地按照父亲的话,缴了费,同时给聂夏兰和叶温茂打去电话,发送地址。
末了,还不忘平复心情,劝说谈惠去拍个片,检查上次摔伤的地方。
等忙完这一切,又稀里糊涂地听医生交代叶浔目前的具体情况。
好消息是,这一刀没有伤到内脏。
坏消息是,失血过多,危险性挺高的。
程昭林点点头,模仿着曾经听叶浔说出的语气:“拜托了。”
医生应了,转身走进手术室,护士拿来叶浔的私人物品交给了他。
程昭林深呼吸几次才堪堪彻底平复心情,耐下性子等待。
他走到窗边站定,望向远处。
阳光温柔地撒下,停留在枯枝之上,犹如朵朵金黄的小花,路旁的小贩推着三轮车高声叫卖,下课的学生三五成群地嬉笑而过。
这是一个平常而安静的午后。
如果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情,可能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样。
程昭林揉搓着掌心中干涸的血迹,揉半天都没有揉掉,只能去卫生间洗了手。
叶浔的父母尚未赶到,谈惠被他拜托医生带去检查,手术室门口只有他一个人在等待。
他再次尝试拨打了邬翊的电话,胸口翻涌的各类情绪,只有他的男朋友能够接住,能够很好地托起迷茫无助的他。
良久,邬翊才接起电话,开口就问:“昭林,叶浔和你在一起吗?”
“序舟想问下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那个王八蛋没有难为你们吧?现在回来了吗?”
“……奶奶情况还好吗?”
程昭林从听见对象的声音开始,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他滑下椅子,蹲坐在地,一只手抱住膝盖,另一只手紧紧按在手机,嘴唇颤抖,嗓子久久发不出声。
“……昭林?”邬翊没有听见对面传出的声音,却仿佛能透过短短的网线感受到对方已然崩溃的情绪,“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奶奶还是叶浔?”
“要我过去吗?”
程昭林摇摇头,透过泪眼,模糊地盯着头顶上“手术中”的三个大字:“……江总,在你旁边吗?”
“序舟吗?”邬翊柔声细语问,“在的,你找他吗?”
“你怎么了?”
“……不找,就是问一下。”程昭林深吸口气,还是决定帮叶浔隐瞒下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挺顺利的——就是……我想我奶奶了。”
哽咽再次泛起,他又深吸口气压下去。
“我哥睡着了,等晚一点我们就回去。”
邬翊把他的原话,轻声转述给江序舟:“行,那你们注意安全,晚上见!”
“……晚上见……吧。”程昭林顿了顿,又说道,“你晚上给我打个电话。”
他再次找了个借口:“我开夜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