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后的那张信纸上的字迹与乔新知截然不同,虽没有署名可裴今遥还是一下就确定了这是出自孟大人之手。
孟大人并没有写几句话:『翻查旧案时竟意外发现当年目睹之人,所见之事或已做不得准可这图徽依旧记忆深刻。查后与伏一致当留心,我觉熟悉却又百思不得其解还需徐徐图之,你已入局万事谨慎。』
看完了信中内容再回看那奇怪符号,裴今遥心中就有数了,这图徽定是当年灭她裴家满门的海寇身上的,同时也应证了她的猜想:七帛县龚云枭以海寇为由屠杀船商那其中被抓到的海寇,果真与她家之事是同个势力所为。
只是她知道的还太少,暗中还有神出鬼没无从下手的明堂在躲藏窥视。九年间屡屡碰壁让她不得不练就出一副隐匿真实情绪的能力,她无时无刻不想报仇却也更想将血仇彻彻底底铲除殆尽。
她与伏清风很像,却又比他幸运没有亲眼看着亲人一个个地死在眼前,他们都曾想过手刃仇人同归于尽……可伏清风遇见了明堂,而她却遇见了孟大人。他们如同站在一条路的正中,然后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将纸片重新夹回信纸之中,裴今遥整理好再将其贴身收好,一转头就看见王寺丞还站在那里,还以为又来了个大案子。
“王大人有何事吗?”
王寺丞支支吾吾了半晌极为委婉地劝说她该注意风向云云,像大理寺内就有分为两派,其中一派就认为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说。王寺丞本人嗤之以鼻,他们太保守让他说就该狠狠地还击掌掴他们的脸。那些人把裴大人都快贬低到尘埃里了,简直不把他们大理寺放在眼里!
“多谢王大人关心。”裴今遥笑了笑,还真没想到他们比自己还要关心此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昨日就写了一篇,估摸着也该看见了吧。”
“!!!”王寺丞先前一愣紧接着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欸?”
“那书坊定能看到了!下官先行告退了——”他跑得飞快说到最后裴今遥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此时此刻,皇城外的自在书斋同样传来一阵惊呼。
“呜呼哉!这文章写得也太好了吧,字字珠玑,我初读还不以为意可再仔细推敲琢磨却发现此篇文章巧夺天工,竟一字都不能更改!这是哪位大家所作?!”书斋内一学子向身旁的几位兄台请教。
其中有个甚不在意地瞥来一眼,“最近的文章自然当属卫山长等大儒了,你这……”他一眼瞥完忽而浑身一震又赶紧凑上去认真辨认文章落款,“这、这竟是裴今遥所写!他终于写了!”
“什么什么?裴大人怎么了?”
“裴三元写文为自己正名了!我就知道!兄台你这是从哪看到的可否借我一阅?”
“他写了什么谁能读来听听吗?有没有将那位满口圣贤的卫山长大骂一顿?这对我太重要了。”
须臾间,一传十十传百的,越来越多的学子文人涌进自在书斋。
而距离书斋不远处的泰和酒楼,孟修阳正倚靠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含笑听同窗大声读着裴大人的文章。
“妙!妙!妙!”
读罢尚且觉得不够,那名学子一时词穷只连连说了三个妙字,没等他想再回味一遍,文章又早已被旁边的同窗夺了过去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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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夜远比其他人更近水楼台,甚至他看的还是裴今遥的初份手稿,看完后不禁想象出某些大儒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心情尤为美丽。
“我也以为你会暗讽某些人。”
比如万籁书院的山长,数年前裴今遥就不喜他,也常受其贬低敲打,那段游学的日子看似风光无限、美名远扬可实际上她被相当多一部分的人排斥着。
裴今遥悠悠然落下一枚白子又执起一枚黑子,自己与自己手谈一局倒也怡然自得。听见顾长夜的话她眉头都没皱一下,人生如逆旅,往来皆过客,她并不把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
“我厌恶他是事出有因。”
“哦?”顾长夜来了兴趣。
她又落下一子做劫,思绪却纷飞回五年前回想起自己初次读到那篇让她从头到脚都不适的文章。
“夙王殿下,你必然知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