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之处,也注定不会被世人接受谅解,曾有人说大可以像寻常人一样娶个女子回来私下里如何又怎样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可圣人言:君子坦荡荡。臣想做个君子,却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做不到坦坦荡荡,可心中依旧有着不敢逾越的界线,才谎称已娶妻生子……臣不愿也不忍按照世俗娶一位女子误了卿卿一生。”
方才裴今遥那句话说后,文武百官无不震惊地左右小声说着些什么还无人跳出来指责自己,她便恰到好处地又继续说了些。
“好!”
崇祐帝忽然拍起掌来,四起的窃窃私语声停下,只这一个好字就让礼部左侍郎脑袋一蒙只觉得完了、完了!
“裴爱卿说得甚好。”
“不由让我想起了和皇后的往事……”崇祐帝歪着脑袋靠在一旁陷入了回忆,神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
倘若符洮等人觉得完了,那看见圣上这副模样的裴今遥差不多只有“稳了”二字盘旋在心头吧。
她对皇后娘娘了解甚少,唯有在顾长夜那里听过几句剩下的便全依仗着那本被明令禁止的《苑中仙子:我与逢王不得不说的风月二三事》,虽然顾长夜说过这本书几乎□□成都是瞎编胡扯,也不妨碍裴今遥好奇粗略翻过一遍。
只是知晓尊如皇后也经历了许多坎坷,所嫁非人被欺辱被磋磨,像文敏又不像文敏,至少她之前的夫君没有罗景明那般毫无人性,可依旧舍了半条命才脱离苦海。后又嫁给了天底下最为尊贵的皇上,才算是苦尽甘来。
“……和离的女子不被世人所容,无奈之下她只能离家隐居于深郊庄上。”崇祐帝并没有多说皇后曾经都遭受过什么苦难,他自己也不愿多回忆那些事每每想起都要泛起阵阵的心痛,恨不得再把某些人拉出来鞭策。
可只这么几句,至少裴今遥听了也心里难受。世道多艰,可这世道本身对女子来说就是苦难。
“若非是我……”
崇祐帝大说特说他与皇后之间凄美的爱恋,什么一见钟情非卿莫娶,不过他最终抱得美人归的确是排除了万难。先帝还因此大发雷霆将他骂了许久,意欲把他扔去偏远的封地还放言储君之位他想都别想了。皇后跟着他也过了一年多的苦日子,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所以朕才会在继位后与诸位爱卿商议更改律法。”崇祐帝目光扫过众人,“女子和离后为何不能如男子般各行婚嫁,为何要受到世人的谴责?像皇后这样的事还该更多吗?可如今看来似乎还不够……”
所幸这个问题并非崇祐帝今日想说的重点,只先略过并没有让他们拿出个章程来,圣上感慨万千地叙说完自己的爱情又话头一转问向他们:
“爱卿们觉得,爱一个人有错吗?”
“没错。”裴今遥自然第一个放声回答。
其余官员还该怎么说呢,肯定是也要跟着喊的,也只有几个常被崇祐帝大骂“老迂腐”的官员摇头叹气虽并不随波逐流倒也不敢跳出来反驳。并不是错觉,以往对圣上这类言论并不当回事的官员今日都听得仔细。
他们都被圣上手起刀落、杀伐果决的处理惊到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不懂虽说那些人也都该死可他们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往常他们没少上谏言圣上广开后宫、开放选秀,对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态度并不赞同,可今日却成了他们唯一能抓住的安心。圣上还是那个恋念旧情的圣上啊!
“没错!”
想到此,这两个字也回答得异常响亮。
崇祐帝满意了,“既无错,裴爱卿又何错之有?不过——”他垂下眼睛只看着裴今遥一人,有些惋惜又有些遗憾,“裴爱卿勇气可嘉,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裴家如今可只有你了绝嗣此等大事还得慎重考虑。朕只想当你年轻气盛,毕竟你年岁尚小行事还未有定论。
裴爱卿也不必再让旁的女子假扮了,也先别想着过继宗族子弟,朕允你重复未行婚约的身份。”
裴今遥听得明白圣上这是有意在点自己,顺势而为直接应下。
“是,臣谢过圣上隆恩。”
崇祐帝轻轻放下裴今遥一事,转而就把礼部左侍郎骂了个狗血淋头,至于符洮就也如裴今遥一样说了两句就算了。
左侍郎不知是真觉得羞愧还是在圣上面前装出来的,诺诺连声应是,老泪纵横。
散朝后,罗少卿原本想从后揽着她的肩背可想到朝上种种,不知是矜持了点还是怕她不自在,改揽为搭。
“真的假的呀,我都没看出来。”
“罗少卿您但凡把破案上的洞察力分出三分在平时,倒也不会将近而立之年才成婚了。”冬寺丞取笑道,他在大理寺待得久,少卿大人来来往往的接触过四五位,可能真的破案越厉害平日里就越不开窍吧,别看罗少卿二十八九才成婚可在历任少卿中都是成亲最早的了。
裴今遥原本是个异类,但她还不是正式的少卿所以并不算在内,可今日过后她就更是个异类了。
此异类已有所体现。
原本总会有些官员来找方大人商议事务,可今日许许多多的目光都停留在裴今遥身上,压根就没几个人敢靠近只在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