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是,吴裳选择与濮君阳分手,就是因为她意识到爱并非是那么单纯的事。它是杂糅了许多东西了。
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此刻他们共同回忆起了在一起时鲜少有的快乐,是的,想起的是快乐。
过了很久,林在堂低声说了句:“谢谢。”
“什么?”
“谢谢你爱过我。”
曾经林在堂最无法释怀的,在这一刻释怀了。他上前轻轻拍了下吴裳的头,转身出去陪老人了。
林在堂问爷爷是否要去一个交通好一些的地方度假,那样如果有什么问题,也能来得及处理。林显祖拒绝了。
他说:“你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管爷爷的事。爷爷知道你心疼我,但是你记得:爷爷只是你人生的过客。”
林显祖看着林在堂悲戚的表情,叹了口气。
“现在遇到困难了吗?”林显祖问:“我知道很多企业都遇到困难了。这个时候爷爷没有别的建议,但是有几个经验你要不要听?如果你觉得爷爷这把老骨头还中用的话。”
“爷爷!”林在堂不愿听林显祖这么说,有些急了。
林显祖笑着说:“第一,国家的政策要吃透。逢特殊时期,国家都会对企业有政策,我说的吃透不是表面的吃透,是要像专家一样的研究;第二,企业内部要稳定,但不要怕变革。我听说郭令先建议裁撤门店的员工,你否决了。光凭良心办事,是武断的,因为可能导致企业现金流出现问题,导致更多的人遭遇困境。”
“好的,爷爷。”
“你不认同。”
“我还没想好。”
林显祖哈哈大笑,他指着林在堂:“你呀你呀,犟骨头!”
接着就赶他们走了:“快走吧,不要在这里停留了。远村只是老一辈们人生短暂的一站,无论如何,最终都要走出去的。你们不要过多涉及,这也是你们过去这些年的负累。该放下就放下,该斩断就斩断。她们是她们,你们是你们。”
林在堂明白爷爷说的是什么。
他知道爷爷是对的,是他一直在犯错。
吴裳问外婆要不要一起走?千溪的养老很成熟了,短短一两个月,已经有了飞跃。她想给外婆最好的照顾。但叶曼文拒绝了。她说:跟我的好朋友在一起,我已经得到最好的照顾了。
“那我每个星期来看你。”
“不要。”叶曼文说:“裳裳,做好你的生意。那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饭碗,你一定要好好端着啊!那口海洲味,很重要啊!”
吴裳含泪点头。
一直到快艇来的时候,阮春桂才走出来。
过去的一夜就像一场狂风骤雨,将阮春桂这棵树上的枝叶都拍下了,她好像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树干。但幸好,那树干上好像生了一颗新芽。
阮春桂对叶曼文说:“叶姨,要保重啊。”
叶曼文这会儿糊涂了,对她说:“饿了跟姆妈说啊。姆妈给你送饭。”
“我是春桂。”
“姆妈一起给你们送饭。”
阮春桂这时忽然想起,那年她要饿死了,叶曼文从海上来了。她一边吃一边哭着对叶曼文说:“你像我姆妈一样,你就是我姆妈。”
“那你就叫我姆妈。”
“姆妈。”
阮春桂意识到叶曼文虽然糊涂了,但她的记忆中还留着这件事。她一瞬间落下泪,上前拥抱了叶曼文。
第一个离开远村的女子留在了远村,其余的人都走了。他们坐着船,离开了。
回到千溪的第二天,吴裳接收了星光灯饰的十七个孤寡退休工人。那些几十年前在生产制造业中激扬着青春的人,如今已垂垂老矣。
星光灯饰并没过多在价格上讨价还价,只是希望千溪能给他们一个美好的晚年。
这一天林在堂也来了,他看着那些老人挑选自己的房间,竟有些羡慕他们。
他从前也在千溪拥有自己的房间,后来没有了。
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