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吴裳有点生气了:“你不要这样怜悯我,你这样怜悯我,显得你很高傲。”
林在堂就不再做声了。他其实是想帮帮吴裳,她的感情单纯而又真挚,他真心希望她能从这段感情中尽可能得到很多美好的回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怜悯吴裳,可能因为他没有经历过他们这样的两难的选择。
那一天到了镇上,路过那家小小的彩票店,吴裳非要进去买一组彩票。林在堂试图给她解释概率的问题,她却说:“那为什么狗屎运能落到别人头上,不能落到我头上呢?”她是真的这样想的,她对钱真的有那么大的欲望。
林在堂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您请吧。”
吴裳买了彩票出来,小心翼翼把它放在口袋里,兴高采烈地对林在堂说:“如果有一天我真中了彩票,我会跟你炫耀的!到时请你真心实意地为我成为一个有钱人而开心!”
“那么,到时你请我吃一顿上好的海洲饭吧!”林在堂说。
“你知道最好的海洲饭在哪里吗?”吴裳这时歪着头问他。
“在哪?”
“在我的家里。”吴裳神秘兮兮,拍了拍林在堂的肩膀:“走吧,现在你先请我吃树下海洲吧!”
孩子们在树下围成一圈,在看蚂蚁搬家。他们两个也挤进去看。小蚂蚁成群结队向树根的另一个方向走,也不知要把家搬去哪里。
“好玩。”吴裳说。”要下雨了。”林在堂说。
他们坐在树下,细雨落下,落到树叶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老板支起了大伞,兀自念叨着:下雨喽,下雨喽。他面前的热锅冒着热气,开水滚烫。细面丢进去,三十秒就捞出。银丝一样的细面盘在碗里,清汤上飘着两小朵嫩绿的香葱末。
这是阮春桂打死也不想吃的东西,她身上哪怕多长一两肉,她都会疯的。然而她此刻还躺在医院里,为她当年的错误抉择买单。但林在堂清楚地知道,阮春桂永远不会认输。她虽然处于颓势,但她会翻转的。处处都是阮春桂的战场。
“你怎么心事重重?”吴裳问他:“阔少爷也会有心事吗?”
“也会吧。”
“什么心事?”
“钱花不完,好烦。”林在堂学她那样眉飞色舞地说话,见她抡起拳头要揍他,就笑了。他说:“吴裳,永远开心。”
这是林在堂很特别的假期。
在他们快吃完饭的时候,天边突现一道彩虹。抬眼看去,彩虹挂在树梢上,飞鸟回家,那么好看。
“我明天就要走了。”林在堂突然说。
吴裳的心下意识沉下去,有些不舍这个朋友:“为什么啊?你妈妈又自杀了吗?”问完感觉自己的话有些愚蠢,忙对林在堂抱歉。
“不是。我回去还有事情做,我也不能总是在这里呆着。”
“你到底干什么的?”吴裳又问。她知道木木不是他的真名,有一次邮差路过,她听邮差说“林在堂”,她就记住了。相处这么久,她都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只是隐约感觉他的家境应当很优渥,他的教养也很好。
林在堂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吴裳的同学们这些年起名字都是鹏、城、健、明、俊这样的字眼,哪有男孩子叫林在堂呢?除非家里有一个学究,才会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所以吴裳断定林在堂家里应该也有一个老派的先生一样的人物。
“问你呢?你到底干什么的?”
林在堂拉长音说:“我—呀—”他指了指树下挂着的那个小电灯泡:“我做那个的。”
“哦。”
吴裳也不准备再问,因为就算问了他也会含糊其辞。他神神秘秘的,大概是怕透露了身份给自己惹麻烦吧!不管怎样,相识一场,吴裳不想他在千溪留有遗憾。
吴裳就对他承诺:“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那块怀表,你给我个地址,如果找到了我给你寄过去。”
“如果找到了,就送给你吧。”林在堂说:“相识一场,没有别的礼物送你。那块怀表还能用很多年,如果可以,你找到了就善待它。”
“你不会心疼吗?”吴裳问。
“不会。”
吴裳决定送林在堂几个小时,她说:“每次来镇上都匆匆忙忙,今天我再带你看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当然,这是我赠送给你的服务。不要钱的。我也希望你永远开心,如果不能永远,那就尽量开心久一点。”
“你今天倒是不在乎钱了。”
“因为朋友也很重要。现在你是我的朋友了。”
她先带林在堂去看露天电影。
在小镇的少年宫门外的圆形台阶下,支着一块屏幕,在放电影。老人提着小筐在旁边卖一些吃食,水果或瓜子。他们安安静静坐在台阶上,看了这场电影。
林在堂当然记得,那天的露天电影放的是《花样年华》。他不喜欢这样的影片,但吴裳喜欢。她一个劲儿地感叹唏嘘,当她听到触动她心弦的台词时还会满怀感情地重复:
樱花只开一季
真爱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