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入户,他躺在自己小时候躺过的床上,盯着床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他再睁眼,他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狭小空间里,手边放着一卷明黄圣旨。
这屋子阴暗潮湿,三面都是砖石墙壁,另一面墙上在很高的地方开着一方小窗,窗子下是一道铁制栅栏和一扇铁质大门,已经生了很厚的红锈,一盏小灯在他手边静静燃烧着,火苗颤颤巍巍,照出墙面上生着的大片霉斑。
章云烽眉头一皱,借着那盏小灯的微弱光芒,四下环视了一圈,心脏立刻狂跳起来——
这地方不正是五年前,他呆过的御史台狱吗?
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不是正在自己幼时住的寝殿里休息吗?他这些年在军中,哪怕睡得再沉,有一点风吹草动也都能醒过来,所以谁有这个本事,能把他从寝殿里,弄到御史台狱里来?
章云烽站起身,抬手敲了敲铁门,铁锈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落在了他凌乱的头发和脏污的衣服上,他抬手将身上的锈片掸去,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无人应答。
章云烽知道御史台狱中,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会有守卫当值的,他呆的是重犯狱,每个门口都会守起码一个士兵,他敲门的动静其实不小,外面的守卫不可能没有听到。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外面的人不想理他。
章云烽心中涌上一股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烦闷情绪,他抬起手,狠狠地砸了一下面前的门。
更多的铁锈落了下来,他没有再管,空洞沉闷的响声在狭小室内疯狂回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抬起头,对着窗外喊了一句:“有人吗?!”
这次终于有人应答了。
钥匙相互碰撞的当啷声响起,而后他面前的铁门被打开,走廊里的烛光照了进来,隔着铁腥味呛人的栅栏,一个守卫瞪了他一眼:“喊什么?还当自己是世子爷呢?!”
章云烽心中惊疑,正想问他到底在说什么鬼话,自己早五年前就不是世子爷了。
但他一张嘴,就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道:“我要见圣上。”
那守卫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轻嗤一声:“见圣上?你明日都要处斩了,见什么圣上?”
不对。
章云烽心脏骤缩,四下环顾一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眼角平整一片,毫无疤痕,本该布满剑茧弓茧的手掌也光滑一片,他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前些年京中流行的款式。
他猛然抬头。
他这是梦到五年前,御史台狱的那一晚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章云烽立刻冷静了下来。
既然是做梦,那没什么好害怕的,静观其变就好。
他听到自己和那守卫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大概就围绕着镇北侯府中的人都在哪里,自己的兄长不可能贪墨了军饷,这其中定有隐情之类,那守卫听得满脸不耐烦,翻了个白眼,就要把门再次关上。
眼见着走廊里的火光被铁门收束成窄窄一线,五年前的章云烽在原地呆站了几息,而后扑了过去,从铁栅栏中间将胳膊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