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知道花琅在想什么,和她同坐在马车中的老嬷嬷道,“今日世女起得早,恐怕还没睡醒吧?不过这大喜之日可不比平常,等拜完堂,世女才能小歇片刻。”
花琅听她这么说,确实觉得有困意一阵一阵往上涌,勉强支着沉重的脑袋,她用仅存的意识询问道,“世女……拜什么堂?”
马车两边有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花琅这才发觉,这车内不止她和那老嬷嬷。
花琅想起来了,今日这么重要,她的侍女们也都在车上呢,她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那嬷嬷训斥一声,笑声立马便止住了。
老嬷嬷坐得离花琅最近,她的声音沙哑得犹如树皮摩擦过地面,“世女,您别着急,马车马上就到城外了。”
花琅闻言,又有些不解,她贵为世女,为何不在王府内完婚,跑出城是做什么?
还有,她今日忘记的事,是不是太多了?
还没理清思绪,随着嬷嬷拍了拍手,马车就猛地停了下来。
花琅被侍女扶起,正准备走出马车,嬷嬷就将一个极为沉重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手中。
“这又是什么?”花琅透过盖头,看向握在手中的剑。
她不是去拜堂的吗,为何要给她这个东西?
老嬷嬷意味深长道,“这是聘礼中,世女您最为珍重的一物,特意嘱托过老奴,要在成亲当日给您带上呢。”
……似乎确实是这样,花琅只能点了点头。
她很快就适应了剑的重量,十分轻易就将剑微微横了起来,花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像是烧透的灰烬的味道。
她粗粗一扫,依稀能辨认出剑身上的“沧峦”二字,往后似乎还刻有几字,但剑身沾着血,剩下的字痕也被血迹所污,难以辨认了。
来不及细瞧,在老嬷嬷的指引下,花琅只能收回目光,一只手提着剑,另一只手由侍女搀着,一行人终于踏下了马车。
地面上,密密麻麻铺满了红纸裁出的“喜”字,如同换了色的冥纸一般诡异,花琅一脚踩上去,这被泡得松松软软的红纸就翘起了泥边。
似是察觉到她的迟疑,老嬷嬷催促道,“世女,快继续往前走吧。”
“世婿就在前面等着您呢……”
第54章天地见证
老嬷嬷在前引路,侍女搀扶着花琅,一行人穿过荒草丛生的野地,总算抵达庙殿前。
这破庙的门槛高及膝盖,四五个侍女俯下身,替花琅拎起嫁衣重重叠叠的裙摆,她才得以顺利跨入。
前方殿门敞着,顶上朱漆剥落的门楣歪挂着褪色红绸,长长的一截垂落下来,遮去了庙殿内的景象。
很快,一只爬满青黑色血管的枯瘦老手将红绸拨开。
“到了,”老嬷嬷的声音低哑,“世女,喜堂宾客已齐,拜堂时,切记——万不可坏了规矩!”
花琅握紧手中的剑,剑柄上未干的血迹黏在了她的掌心,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昏沉的脑袋像灌了铅,思绪刚凝集便又散了。
侍女垂首搀着新娘,伴着庙外遥遥响起的爆竹声,一行人终是踏入庙殿……
香烛高燃,奏乐声起,那哀调激得人起了身鸡皮疙瘩。
花琅方踏进喜堂,身后的殿门就被诡风猛地撕去,木板发出“咔咔”巨响挽留。
残风卷动嫁衣,盖头晃动一瞬,花琅趁机抬眼,便见周围站满了人,而被大开的殿门所照亮的高堂上……空无一人,唯有两道牌位静立天地桌。
数十道穿着各派弟子服饰的身影静坐两侧,坐姿僵硬如提线木偶。
身侧则站着个修长身影,正穿着和她同色的喜服,还未来得看清样貌,一晃眼功夫,盖头重新落下,分隔开花琅与众人。
天地见证,门户光明。
礼生满意地张开嘴,诵唱声空荡虚无,“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①
话音落,不知谁猛推了花琅一把,她拖着剑被迫上前几步,尚未站定,礼生已急声再唱:“一拜天地——”
似有无形之力牵引,花琅转向殿外,身不由己地弯下了腰。
礼毕,礼生声音又起:“二拜高堂——”
这次,花琅自觉地转过身,依序拜下。
“夫妻对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