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劼看着她,又补充道:“不过,兵者终不祥。小侯爷可是为此忧心?”
刘子晔静静靠在椅子上,一时没有说话。
无声的沉默,已经诉说了她的答案。
靳劼沉吟片刻,一板一眼的念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非为乐于杀人,只不得已而用之。”
这一番说完,正自觉高深忧郁的刘子晔便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快的情绪逸散,她重新将眸光从虚空聚拢了回来,看着他:“你掉这一包书袋之前,要不要去把这一身甲卸了啊!”
时间还真是造物神器。
改变了很多,也沉淀保留了很多。
七年,靳劼表面的冷而沉的气质始终不变。
却也能如方才这般,为了开解她,带着操练场上残留的杀伐气,一身冷硬的铠甲,一脸肃穆高深的给她“之乎者也”背书了。
大周第三次征伐八部的大军,循前例于范阳郡隘口首次集结。
大军军队驻营地,苗泰林掀帘而入:“将军,大将军来信,请您至大将军帐内议事。”
池牧合上手中信笺,在烛台之上引燃烧成灰烬。
他在带队离开燕京之前,与刘子陵的最后一次会面中,为这一次的西征领下真正的任务。
原本,在太子与皇帝博弈已经到了公开白热化的阶段,池牧原本的计划是,即使豁出去给自己身上弄出些伤病出来,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带着兵离开燕京。
可最终,还是太子刘子陵说服了他。
这一场仗是否能真的擒获羌族王汗姚参,刘子陵并不在意,他只要池牧此次,借着征讨大军的副将之势,将一个人从西关郡带回燕京。
这个人就是——
如今已经在大周民间各地声名渐起,还能得玄净大法师慧眼青睐的西关小侯爷刘子晔。
他们到底也是皇族至亲,今时虽不同往日。
当年刘子陵曾在私信之中,许过他的那一场燕京一会之约,也该践诺了。
猩红的火光渐渐熄灭,池牧站起身面向苗泰林:“走。”
中军大帐中,皇二子刘子焉居中而坐,在他的下方左手位,还有两名副将,俱都是皇帝刘坚亲自挑选出来,协助十九岁的刘子焉处理大小事务。
“池大将军!快请坐!”
刘子焉见到池牧进账,态度倒是极恭敬,像是小辈面见长辈一般。
待池牧坐定,刘子焉又道:“池将军您也知道,子焉年幼,又从未有过这般大仗的经验。此一战,能够完成我父皇交托的重任,能够一洗前耻,扬我大周国威,就全赖将军辅佐了!”
池牧:“大将军过誉了。不过,既然是为我大周出征,池某定当与大将军齐心协力,鞠躬尽瘁。”
“好!有池将军这话,子焉我就放心了。”刘子焉似是很欣慰,又问:“那么依将军之见,我大周军师该如何运筹定计?”
池牧稍稍思忖。
前两年的征战,虽然他每次都领了大军副将之职,可在实际的战事定策之中,秦峰防他防的甚为严密。
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也从来想方设法的把他从那些可能取得战果的前线支开。
落到他头上的,大多几乎与后勤无异的任务。
片刻后,他斟酌着道:“燕塞山西北的八部徙居之地,广而博大,又常有沼泽冰川抑或连绵黑森林,草原之上又因为缺少地形标记,辨识方向与路径极是不易。八部世居此地,于地形自然是极熟的,他们的人众又少、机动性极强,若要在这广阔的草地之上,来回的同我们大军兜圈子,我们确实会很被动。这也是前二次,之所以我军出师均不利的原因。”
刘子焉与自己的两位副将对视一眼。
这两位同样出身秦氏的副将,对池牧这般当面直斥秦峰之失,自然是很不痛快。
可秦峰早在燕京就已经被攻击了个体无完肤,要不然也不会辞了所有军职,赋闲在家。
因此,现在池牧说什么,他们也只有受着的份儿。
池牧目光扫过他们,极轻的哼了一声。
刘子焉忙轻咳两下,又问:“那池将军以为当如何?”
池牧转动双眸,道:“我大军胜在兵员广众,以池某之间,不宜分散兵力追击八部。姚参乃是八部之首,亦是我大周首患,我军当齐聚所有兵力,只为羌氏一族,势必画地为牢,将其围在垓心,聚而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