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如遇除不动的冻雪,将这些粗盐粒撒入冻雪层,半个时辰后,再试一试。”
扶余长青侧了侧首,将视线从这几个麻袋上移开。
须臾,又再次转了回去。
最终,她将手中的铁锹放在一旁,隔墙叫了一句临户的族人。
片刻后,扶余长青家与临户相隔的院墙的积雪开始簌簌抖动,雪花轰隆隆坠落在院墙跟脚,与地面上的积雪融为了一体。
临户家的男人从半圆形的雪洞上探出了个头:“族长,您叫我啊?”
“对。”
扶余长青道:“劳烦你过来我家,帮我一起搬几袋子东西出去。”
“成!我这就来!”
族人说着,隔着强挥起铁锹头,戳落墙头上的积雪,直到他破开了一道可以容他翻身而入的空间。
扶余长青带着他走到自家的货仓门口,对他道:“就是这几袋子粗盐,我们把他运到外面大街上。等表层的软雪除的差不多了,就把这些盐撒上去。”
一个时辰后,在族人们的惊呼声中。
扶余长青亲眼看到撒过了盐粒的冻雪,一点点被融出了细小的孔洞,原本冷硬的将握着铁锹的手震得发痛的冻雪,只需要大力一点,就可以一铁锹夯进去,再用力一掀,这层冻雪就被除开了。
“真的好用!”
“还是族长有办法!”
“快,咱们族里还有多少盐,都收集起来,有大用!”
即使这一点点破开的冻雪,不过是一点微小的成就,族人们仍然大受鼓舞。
然而只有扶余长青,在看到雪融的一瞬间,就无法再展露出一丝笑意。
她想到了当日,杜晖与苻明义堪称苦口婆心的要求自己再次动员起扶余氏全族的人,赶制那些所谓的“人力推动滚雪桶”、“人力踏雪橇板”、“蜂巢雪帐”、“铜制[网梭]冰下捕渔器”以及什么“牛转冰凿车”……
第一次她被那个西关小侯爷带着兵马威逼上门,要求合作。
为了自己的族人考量,她才不得不退步。
彼时,杜、苻二人没有了那些铁甲的士兵傍身,还想来溜着她的族人来围着西关侯府来转,不仅要出力,还要买他们西关侯府的布线和铁木材料,扶余长青如何会同意?
如今,满目的荒原白雪。
她不需要亲眼看,就能够想想得到。
西关百姓包括他们青城在内,每年冬日渔猎的西塞湖,将会在接下来的一整个冬天都被覆盖在这样深而厚的冻雪与冰层之下。
千松岭更是无人可以在这样的大雪封山之下,顺利的进出。
如果,她当初没有拒绝两人。
是不是现在,青城的族人们,除了手中这把铁锹,还能有滚雪桶来除雪以及雪面运输?
是不是当本就不多的柴火和食物即将用尽之时,可以乘着踏雪橇板,赶往西塞湖,凿穿冰封的湖面,从十余尺的湖水之下,网出用以果腹的鱼获?
是不是可以有能装在货物的雪橇,可以到城外的林中打回更多的柴火,烧制更多取暖的黑炭?
是不是呢?
大雪始终不停。
到了第五日,穴居多天的新任西关刺史王彦朋也坐不住了。
这一日清晨,匆匆忙忙的召集了两三位冒雪而来的几位刺史府属官,以及几十名府兵,勉强在刺史府门外行了一场雪祭。
杀了一只羊,向一片大雪当中撒上米和酒,祈求雪神息怒。
当然,这并没有任何卵用。
就连雪祭之后,张贴在刺史府外布告栏上,宣告刺史府此一政绩的告示,也根本没有人曾经看到过一眼,一个时辰后,就被裹挟着厚重雪片的冷风,卷向白茫茫的天际。
然而终日躲在刺史府,烤着热乎乎炭火的王彦朋,却十分清楚。
根本无需冒着寒风与大雪,再多做什么所谓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