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这人依赖他,可只想让徐可心知道,出了什么事可以寻他,而非真得想看她受挫,哭得浑身颤抖不停,天塌了似的。
林昭明攥着怀中女人的肩膀,根本不敢松开手,生怕这人想不开跳了马车,寻她女儿去,只不断在她耳边轻语哄着,安抚地吻着她的头发。
回了宅院,林昭明将人抱在床上,坐在床边紧紧攥着女人的手,唤下人过来,命他回府探个究竟。
下人迟迟不归,徐可心埋首在枕间,哪怕哭得头昏,也不愿阖上眼皮,只攥着那虚无缥缈的希望,祈求她女儿平安无事。
林昭明坐在床前,垂着眉眼,看着她这副模样,忽得想起那日前去抄家的官员讲过,徐夫人知晓徐大人死后,也挂了白绫,同徐大人去了,而徐长小姐守在房内,抱着她娘的尸体一直不愿离开。
她的女儿从她肚子爬出来,还不到百日,就让她哭得这般难过,而那日她亲眼看见母亲悬于梁下……
胸膛忽得极为沉闷,林昭明面色紧绷,紧攥女人的手不自觉微微用力。
那时他刚同这人退婚,这人最崩溃的时候,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却不在徐可心身侧,还在同徐可心置气,等她同过去那般主动来寻自己……
之后三年,他也没敢前去教坊司寻徐可心,他以为自己恨她,把一切罪责推到徐可心身上。
可如今想来,只是他太懦弱了,不敢去见徐可心,也不敢面对她彻底失望的目光,心脏隐隐抽痛,好似有刀落在上面一样。
他总说徐可心太过软弱,在母亲死后,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却将小妹照顾得很好,又将小妹带了出来,总是向前走,从未逃避。她只是像个敏感的兔子一样,为了活着蜷缩在窝内,又为了她的双亲,从窝中跳了出来,哪怕洞外群蛇盘踞。
而他林昭明甚至没有面对她的勇气,只能像个行尸走肉,既不知道如何活着,也舍不得去死,仍幻想着一切恢复如初。
他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软弱的人也从来不是徐可心,而是他林昭明。
他看着埋首在枕中哭得泣不成声的女人,想要说什么,却发觉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徐家出事时,他躲了起来,这次她女儿有事,他却不想看徐可心继续哭下去了。
他见不得这人哭,也见不得这人落泪。
小厮一直不回来,他却等不下去了。
林昭明起身,抚着女人满是泪痕的脸,低头吻上她的眉心,低声道,“等我回来。”
话落,他命几个丫鬟进来,守在女人身侧,自己则撑伞,走进倾盆大雨中。
夏秋之际,落叶枯黄,悬吊在枝杈上,被豆大的雨点拍落在地,雨打风霜,不见天光。
京城外,几辆马车悠悠慢行,越过城门,行至林府门前。
身着白衣的男人紧攥披风,下了马车,一旁的小厮早就撑伞等在一旁,见状忙不迭上前,遮住落下的雨,护送男人向府中走去。
男人低咳一声,笑着说了声多谢。
看着男人面上温和的笑容,小厮微微颔首,未敢因男人平易近人的面色而放松警惕,只谨慎地为他撑伞,小心伺候着。
谁不知道,他见人三分笑,却是个记仇的,睚眦必报。
过去府上有个小厮,是个嘴不把门的,同旁的下人唤了他一声病秧子,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这人耳中。
白日里这人听闻时,只笑着说无事,等到了夜里,侍卫巡逻时,在后园听到一阵呜咽声,他们点着灯笼前去察看,却被吓得屁滚尿流。
却见那个小厮被砍断四
肢做成了人彘,装进了罐子里,舌头也被人割掉了……
老夫人知晓此事,不仅未派人调查,反而压了下来,只令府中的下人看好自己的嘴。
老夫人和二少爷的亲生母亲是孪生姐妹,一齐嫁进林家,他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林二叔公又是个不中用的草包,老夫人就将林远山接到自己身边养着。
念及他是个早产儿,体弱多病,老夫人只把全部心力全都放在他身上,甚至无暇顾及大人,待大人入朝为官,老夫人还令大人为林远山在朝中谋个官位,随便一个官职还不行,必须清闲自在,官职高俸禄多的。
老夫人想让此人一生富贵无虞,他却不安于做个闲人,自从入朝为官后,不断同旁的大臣往来,甚至结交素来对他长兄颇有微词的大臣。
老夫人看在眼里,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未阻止,反而令自己的亲儿子为其铺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林二叔才是老夫人的亲儿子。
大人行事素来强硬,却是个孝心的,只应承老夫人的命令,鲜少违背,而他的两个儿子,林长公子和林二公子受其影响,也对家中长辈极为恭敬。
哪怕再犯浑,见到家中长辈也毕恭毕敬俯身行礼,不曾怠慢半分。
男人方下了马车,府中就得了消息,书房那里未传出什么动静,反倒是正院那里,大夫人紧攥着帕子,焦急地走来走去。
她有心前去,但碍于身份,又没有理由前去,只能等书房那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