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觉自己太过听话,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只是得了一句命令,甚至未回怼几句,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
心上质问不停,人倒是退后一步,坐在主位,捡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同徐可心说得那样,留在此处等她回来。男人攥着茶杯,疑觉自己像徐可心的一条狗。
两人离开后,不知交谈了什么,迟迟未归。一直等不到人,眼见堂外阴云复起,男人面色愈发不耐,担忧她被雨淋到,令下人拿来纸伞,忍不住跟着女人的足迹寻了过去。
天灰蒙蒙的,日头隐在云后,除了那片云是亮的,旁的地方都黑得骇人,好似万兵压城一般。
下人说,夫人与来客正在后园的一处亭中讲话,等林昭明执伞寻过去时,却见吴尚书已经没了人影。
女人衣着单薄,背对着他坐在石桌前,身子微微躬起,几片残叶落在她的衣摆上,背影莫名透着几分苦楚。
察觉不对,林昭明紧拧着眉,大步上前,方一靠近,难言的哭声就传进了耳中。
“你这是怎么了?”
林昭明攥紧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
四目对视,方才还面色平静的人眼下已经哭得满脸泪痕。
“我不是让你等我回去?”徐可心低头,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泪痕,有意躲闪他的目光。
林昭明面色紧绷,“若我不来,你就要一直躲在这里哭下去?”
“老东西说了什么折辱你的话?”
徐可心垂着头,微微摇头,只小声道,“他并未折辱我,你姑且回去,我只胸口发闷,在这里坐一会儿。”
知道她不愿多说,林昭明有心探寻,却未再多问,只捡起帕子,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入秋,坐在这里也不怕感染风寒。”
说完,不顾女人的抗拒,半抱半拖地将人带回了厢房。
分明在亭中时,她只是垂着头小心哭着,只一回了厢房,泪水就不管不顾流下。
林昭明想要帮她擦脸,方要起身命人端热水过来,见她没有征兆地大哭起来,他脚步一顿,复又坐了回去。
屋内安静至极,只有女人呜咽的哭声。她枕着手臂,泪水不受控地落下,哭得格外伤心……
林昭明坐在床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身侧,低头道,“他方才到底讲了何事?”
“并未讲什么。”徐可心埋首在被中,闷声道。
依旧不愿告诉他。
林昭明无声注视她,腹中满是问话,却不知如何问起,只能坐在床边,沉默地陪在她身侧,抬手抚上她的侧脸,用指腹擦掉她眼尾的泪痕,良久后才道,“我不知晓他同你讲了什么,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受你差遣。”
他过去最厌烦别人说他是徐可心的狗,当时他不愿听,认为他们在羞辱他,可眼下只看她一字不吭地趴在那里哭着,他就心脏抽疼,忍不住说出为她当牛做马的话,只要这人能舒心些许。
林昭明紧抿着唇,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乎她,也牵挂她,看不得她受委屈,也不愿看她落泪。
思及此,他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一笑,站起身,就要命下人端热水过来,可还未挪动一步,手臂就被紧紧攥紧。
“昭明……”
女人哽咽的哭声从身后传来,林昭明身子一僵,转身看她。
徐可心轻轻抽泣一声,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手指不断合拢,面色格外不安,好似怕他离开一般。
林昭明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未见到这种目光,他站在原地,无声俯视她,被紧攥的那只手臂无意识颤抖。
他站在高位,眼底却没有过去的厌恶,也没有重逢时的冷厉,有的只是难以掩饰的怔然。
女人攥着他的手臂,借着他手臂的力气坐起身,屈着膝盖,跪在床边,朝着他缓慢膝行,虽身处下位,但眼底也没有卑怯,只有无助依赖。
林昭明身子僵硬,看着她主动靠近自己,主动
环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声音哽咽恳求道,“昭明,我想离京。”
“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真得不想留在这里了……”
京中太苦了,活得每一刻都像身处炼狱一般,若只是皮肉之苦,涂抹伤药后还有痊愈的可能,可最疼的是心。
“昭明,我只求你一次,你帮我除掉李家,我就离开此地,此生再也不会归京……”
男人本愣神看着她,听她忽得提到离京,闻言不自觉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