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很轻,未发出什么响动,可屋内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在她身上。
林远山盯着女婴的背影,看着她依赖的模样,难言的恨意涌上心头。
在知晓那人怀孕后,他也期待了那个婴儿,虽说那孩子是个女婴,可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他的亲生骨肉,他自然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他甚至想过带女人和女儿离开,把一切告诉长兄,哪怕被赶出府,他也认了。
偏偏女人不愿离开,也难以接受自己生下的孩子是个女婴,既杀了孩子,也抛弃了他。
他后来仔细想了一番,错不在女人,也不在那孩子,错就错在他是个不中用的,官位太低,不比长兄位高权重,受人敬重,不然他的女儿也不会死。
眼前一幕太过刺眼,林远山笑了笑,有意道,“兄长,你何必如此谨慎,我又不会将她偷走?她是你女儿,也是我的侄女,我自然也会照顾她。”
“何况你与其提防我,不如分神想着你的两个儿子,若她是你亲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谁也难以将她带走,怕就怕在……”
林远山话语一顿,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女婴安睡的侧颜,不紧不慢道,“她的生父另有其人。”
他仍要说什么,可还未等开口,桌案上的砚台就重重砸向他的头顶,墨水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掩盖住他半张脸,黑白相应,衬得他的另外半张脸愈发惨白。
“大哥……”
男人狼狈低头,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眼底肉眼可见地划过一丝错愕。
从小到大,有娘护着他,这人何时打过他,甚至未骂过他一句,何况他大哥素来多沉稳一个人,眼下竟拿砚台砸他。
黑墨不断从他的头上滴落,染污了他的白衣,他愈擦拭,弄得自己愈发狼狈。
砚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本趴在男人怀中安睡的青姝,缓缓抬眸,寻声看了过去,女婴直直看着他,一双杏眸如水澄澈,格外清明,令人情不自禁心生喜欢。
四目对视,林远山的身子一顿,站在原地,任由她看着,他微微扬唇,下意识露出一个笑。
小孩看着他,见状也露出一个笑,只是片刻,却见男人抬手,蒙在女婴的脸上,挡住两人的视线。
林远山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顶着满身的墨水,狼狈不堪地离开书房。路过的丫鬟小厮见状,频频侧目看了过来,同他对视后,又慌乱低头,匆匆走了过去,好似他是什么晦气的脏东西。
林远山跪在湖边,随手擦洗自己的脸。
真是出了奇,长兄竟然护着一个女婴,还为了女儿打了他。
若说他喜欢那女婴,照顾她时,面上也未露出多少笑意,想必是喜欢她娘亲,才会在听了昭明的话后,将女婴接到自己身边,每日亲自照顾。
徐可心……
林远山复又想起这人。
记忆里,徐家长小姐过去是昭明的未婚妻,时常前来府中寻昭明,为人小心谨慎,做的唯一出格的事就是为了嫁给林昭明,忤逆她父亲的安排,不愿入宫为妃。
林远山坐在湖边,随手擦了一下脸上的墨痕。
若大哥不在乎她也就罢了,偏偏这人好似真得喜欢那女人。
那这女人也没有留下的道理了……
林远山起身,回了院中,命人送了拜帖给刑部尚书吴大人。
既然她想知道送信之人是谁,便给她一个名字,让她自己主动走入泥潭,也不知道她对长兄的情意有多深,是更在意她徐家,为了她徐家,蚍蜉撼树,还是惦念她女儿的亲父,沉默地咽下这口脏血。
京郊宅院。
女人坐在琴房,坐在桌案前,盯着上面的琴,良久未抚动一下,只盯着虚空看。
窗外落叶浮动,随着枝杈摇晃,微微作响。
林昭明说,大人不愿意放人,可他分明不在乎青姝,又为何将青姝接到身边照顾。
徐可心垂眸思索良久,只越想越困顿,越想越不得其解。
宅院位置偏僻,院中只有她和一众下人,林昭明白日上朝,一般午前就会回府,但近日不知怎么了,他又被调回了刑部,
每日公务繁忙不说,时常带着一身血腥气。
上次他被调职是大人的命令,这次却是刑部尚书吴大人上书奏折,主动为他求情,大人才松口,令他回刑部任职。
若非她,林昭明那日也不会被调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