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还有一只熊掌,但尝起来太过腥重,恐你不喜,就未带来。”
二姨娘坐在她面前,不紧不慢同她讲述,好似闲聊一般,没有半分生疏冷意。
徐可心看了一眼红木匣中的老参,未因她随和的面色打消心中疑惑,抬手轻轻阖上匣子,又将东西推了回去,轻声道,“谢姨娘好意,可太医之前写下几副方子,令我每日按着方子服用汤药,不得服用旁的,姨娘还是将这老参带回去罢……”
二姨娘闻言面色不变,看着桌案上的匣子,良久后才叹了口气,未再卖关子,直言道,“其实我今日前来,有要事相求。”
徐可心看着她,没有立即开口,只等她的下言。
二姨娘见状,攥着袖子,面色无奈道,“徐小姐,你过去是首辅千金,贵人多忘事,想必不记得我们这等位卑之人。”
“我乃是刑部侍郎李大人的庶妹,过去我们兄妹二人不及徐小姐金贵,只能远远看着徐小姐,难同徐小姐说上话。”
只听了第一句,徐可心就霎时明白这人眼下为何前来了。
还未等她问,二姨娘就无奈道,“三哥素来与人为善,只是太在意他的儿子,又喝了些酒,才一时失了分寸,出言冒犯了徐姨娘……”
“我虽是其妹,但也不喜他醉酒时粗俗的话语,知晓他做了错事,便前来代他同徐姨娘告罪,徐姨娘素来温和有礼,想必不会同他计较。”
话音刚落,一顶高帽直接扣在她的头上,根本不给她回避的机会。
这人话里话外都是求她宽恕的意味,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若她真得计较,倒显得她得理不饶人了。
徐可心半阖眉眼,无声看着坐在面前的女人,软刀子磨人,这人存心前来给她难堪。
二姨娘是李侍郎的庶妹,打断骨头连着筋,说到底还是站在她兄长那边。
二姨娘坐在一旁,面色无奈地看着她,好似真得埋怨她的兄长一般,但话里话外皆是维护之意。
若自己真得松了口,顺着她话里的意思,接受她的调和,这人是不是还要得寸进尺,说兄长的不易,令自己同大人说情。
徐念安站在一旁,听到二姨娘的尾句,微微皱眉就要上前,徐可心先有所察觉,扯住她的衣袖,又将人扯回自己身后。
徐念安冷冷看着二姨娘,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
徐可心轻轻叹息,看向坐在自己面容素雅的女人,温声道,“令兄在宴席上所言,并无错处,我在入府之前的确只是一个官妓,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计较此事,也未怪罪李大人。”
二姨娘复又叹了口气,“我知晓你性子温和,可……大人在意你,看不得姨娘受辱,为了徐姨娘惩处兄长,令他革职在家。”
说到此处,她直直看了过来,话音一转,恳求道,“徐姨娘宅心仁厚,想必也不愿看兄长受此重罚,而且你素来得大人的喜欢,无论说什么,大人都会听。”
“李氏在此给姨娘跪下了,烦请姨娘为兄长说情,令大人放过兄长。”
话落,女人没有征兆地屈膝,直接跪在地上,膝行至她面前,仰头卑怯地看着她。
徐可心紧抿着唇,坐在原地,并未因她下跪的动作感到动容,反而感到格外恐怖。
这人是懂得如何利用她的心软的……
若在之前,她兴许还会有几分动容,被那兄弟二人接连折磨数月后,再看到旁人向她求情,总是下意识认为对方在同她做戏。
徐可心深呼一口气,看向一旁,眼也不抬道,“姨娘不必如此,白日之事与你无关,你体恤你兄长,代他向我求情,但终究不是他。”
“若他真心悔过,理应亲自上门同我告罪,而非为难你。”
“况且你有所不知,白日令侄撞见陛下,拦住陛下的去路,强迫他下跪学狗叫,大人才命令兄回府教养李公子。”
“我只是一个妾室,难以左右大人的心思,也不敢触怒陛下。”
二姨娘跪在地上,在听到李公子强迫少帝下跪学狗叫时,眸色凝重,面上的恳求消失得一干二净,不似方才那般可怜无助。
徐可心见状,霎时明白,这人方才的确在做戏。
好似知晓她没什么用,二姨娘垂眸,复又低声哭了片刻,未再寒暄,拿上匣子就同她告辞了。
她方离了听雨阁,小妹就砰的一声关上门,面色紧绷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倒是会做事,自己不去找林叔求情,跑到阿姐面前,撺掇阿姐去为她兄长求情。”
“还不是看阿姐性子软好欺负。”
小姑娘越说越气,咬牙道,“知道她长兄醉酒后易做错事,为何不早劝他戒酒,何况我方才看那李侍郎也不似醉酒模样,不然为何见到陛下就害怕了?”
“假惺惺。”
“一家子都是道貌岸然做戏的高手。”
徐可心无奈道,“李侍郎已经得了惩处,此事尘埃落定,莫要再议论。”
小妹抿唇,冷笑一声,“我看那李侍郎就是认为阿姐没人撑腰,才敢在宴席上嘲弄阿姐,见到皇帝和林叔就知道屈膝下跪了,还不顾尊严体面学狗叫,欺软怕硬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