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可心紧抿着唇,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她知晓孙公子是好心,只因一首曲子就为素未蒙面的人斫琴,但她也真真切切怕再因此琴被大人责罚。
府上的琴方被大人责令焚毁,若她再拿出一把琴出现在大人面前,大人定会不悦。
“谢过公子好意,但妾身受之有愧,无法收下此琴,公子还是拿回去罢。”
孙公子年纪尚轻,看不出她的难堪之处,只知晓自己为人斫琴,兴致冲冲上门,但被婉拒。
他自认为手艺不凡,又自觉听出曲中意,待徐姨娘为知己,哪里能接受她的婉拒,直白问,“不知姨娘为何不收下玉景的琴?总要有个缘由?”
“若姨娘认为此琴不合心意,玉景再为姨娘做一把就是。”
他话语赤诚,眸色满是不解。
徐可心沉默良久,不知怎么同他解释,半晌后叹了口气,轻声道,“公子手艺绝伦,只是妾身愧于接受,还请公子带回。”
“既然琴合姨娘心意,姨娘又为何不接受?”孙玉景皱着眉,追问不停。
可不管他怎么问,徐可心都不愿收下。
良久后,孙玉景长叹一声,“姨娘,我为了制作此琴,寻了百年杉木,又数日不睡,只愿尽早送到姨娘手中。”
“耗尽十几日的心血,不求回报,只想送给姨娘,但姨娘不愿收下,玉景只觉错付真心。”
他说完,直接抱起琴,同林怀瑾告辞,离了院中。
独留徐可心僵硬地站在原地,无措地看向站
在一旁的林怀瑾,却见对方眉眼冷清,并未在意她是否收下琴。
院内没有外人,只有他们二人。
徐可心犹豫良久,才轻声解释,“公子,大人不久前命人焚毁府上的琴,饶是妾身收下公子的谢礼,也只会把它放在库房之中,不会再弹奏此琴。”
“还请长公子转告孙公子,妾身实在无法收下他的琴,知晓公子为此琴耗费数日心血,妾身愿买下这把琴。”
若非她贪心不足,孙玉景也不会制琴,又被她拒绝,不过她不曾想过,林怀瑾会把那人带到府上。
她分明记得林怀瑾说过,自己未得她的准许,并未告诉孙玉景她的身份,但眼下,对方直接将孙玉景带到她面前。
她微微蹙眉,不知晓此次长公子为何失了礼节。
未等她想清楚对方的意图,林怀瑾眸色平静,不紧不慢道,“此琴价值千金,姨娘可有银钱?”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面上也无冒犯之意,可说出的话正正好好戳中徐可心的难处。
“千金?!”
徐可心眸色怔然,知晓此琴不会低贱,但哪里想过会如此贵重,饶是在过去,她还是徐家小姐时,也难以买下此琴。
更何况她眼下身无分文,手中只有些许碎银。
她霎时露出窘迫的神色,隐在袖中的手指紧攥衣袖,手心沁着薄薄的汗。
她难以回馈孙玉景的好意,既不能收下他的琴,也不能买下。
她很后悔,自己为何一时贪心,想要一把琴,最后不仅失了琴,心上还要饱受折磨。
她最不应该在当初弹了那首曲子,也不应该开门见林怀瑾。
那夜的情景在眼前浮现,徐可心越想越觉心上沉闷,好似有石头压在上面一样,让她难以喘息。
对上男人冷漠审视的目光,她心上窘迫,但不得不怯生承认,“我……买不下这把琴。”
不知为何,每每遇到长公子,她的自尊体面都会被扒出来扔在地上,受人审视。
她想避开这人,不想惹他不快,但长公子又时常出现在她面前,让她避无可避。
对方的目光好似刀子一般,直接捅在她的心上,缓慢凌迟她的思绪。
把她不愿面对的难堪直接拿到她的面前,让她不得不面对。
徐可心狼狈低头,实在无法承受他的视线,快步走入房中,反手关上门躲了起来。
她背靠着门,身子颤抖。
不想再弹那首曲子,也不想再看见孙玉景,甚至不想以后再为旁人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