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看到了吗,”另一个小孩猛晃她娘的手臂,“好多花,还有蝴蝶!”
她陷入回忆,“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蝴蝶翅膀。”
何尝不是大家见过最好看的,一堆人都激动起身,跑去戏房后面围观。
而看台上的评比人从震惊中回过神,面面相觑,碰上从来没有过的变装歌舞,又非常夺目,这种极致又美丽的变装,就算坐在后面,也能直观感受到变换衣裳时的冲击,更别说坐在前面的。
“怎么办?没有额数了,”有人懊恼至极,抓着脑袋,“早知道最后有这么好的,就不那么轻易给出去了。”
李娘子苦恼地低头看纸上,她又坚定地说:“咋办,把哪个去掉,我肯定要留这个的。”
没有人反对,大家的意见是一定一定要保留这个独一无二的舞台,王荔笃定地说:“留!就算砍掉前面十七八个,也一定要留。”
当汪二娘几个下来,还沉浸在演完的悲喜里,碰到一群人过来,又茫然又无措,再听见王荔说她们可以进入暖冬会时,压根不是激动,而是傻了。
“什么?真的吗?真的吗?”汪二娘茫然四顾,找林秀水,想看看她的神色,直到她也点头,大家才欢呼出声,痛哭流涕。
围绕着林秀水,伸出手去牵她的手,像花瓣包拢最里面的花蕊。
而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林秀水的手背,手臂上,那么烫,她的手僵硬而冰冷,却感受到大家握住她的手时,那么炽热。
五人拥抱她,她感受到了温暖,又感受到了滚烫跳动的心。
“啊啊啊,我们,”汪二娘哽咽,“我们,我们可以的。”
李夏呆坐在那里,她高昂着脑袋,“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居然真的可以做到。”
林秀水说:“因为我们出发了。”
只要出发,不管终点是哪里。
她会记得这个夜晚,大家围着她,炙热的心跳和眼泪,又围着她,一起冲出去,跑出南瓦子,到街上又蹦又跳,连冷风拍击脸庞,也不再觉得冷冽,而是一块伸出手,迎接风。
像蝴蝶展开双翅,等风来,顺风而上。
她们去最好的酒楼里定了一间包阁,要了两壶酒,摆满一桌的东西。
大家都吃醉了,醉了也还在抽噎地哭泣。
林秀水没有喝,她很容易喝醉,只是将四仰八叉靠在她身上的,悄悄挪到边上去。
她
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像山一样安稳。
林秀水最后喝了一小口酒,笑了声。
她轻声念,自能成羽翼,何必仰云梯。
从最后一个,突破原有的名额进入暖冬会,从毫无指望,到充满光明,仅仅一夜之间,翻天覆地。
到了五日后的暖冬会,大家从忐忑不安,到跃然欣喜,想着大放异彩。
而暖冬会前一日,金裁缝特意将花高价买的六张票座,挨家挨户上门分给老友。
这些都是她在富贵人家做针线人认识的友人,手艺很出众,给官宦人家做了大半辈子的衣裳,她们还成立了一个裁云社,每月举办雅集,会说如今市面上盛行的衣物,以及各种技巧,富贵人家的喜好等等。
比起金裁缝不喜欢钻营,只喜欢做衣,她们手里有着数不清的人脉。
她想借暖冬会这机会,给林秀水铺桥搭路,之前没有找到合适的时候,她的好友眼光又相当高,寻常衣物根本入不了她们的眼。
“什么暖冬会,”唐老太太拿了帖子,“你不从来不去的?还是个五百人大席,金画慈,你大冷天的闲得慌啊?”
“你不去拉倒,”金裁缝哼一声,“我跟你说,你不去就等着到时候后悔吧。我看中个好苗子,她虽然年纪轻,可手艺却不俗,来我们裁云社也绰绰有余。”
“你这是什么神情,难不成我还能骗你,空口说大话吗?你不信你就还我,你要信得过,明日过来瞧一眼。”
唐老太太倒不是不信,只是嫌弃这五六百人大场的暖冬会,能有什么看头,还得跟人挤在一块。
让她不去是不可能的,她太了解金裁缝了,很想搞清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冷天的,几个老裁缝一碰头,大家都是从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好久没有跑到五六百人的集会上,听取人声一片了。
唐老太太从坐下起就开始满头冒火,她微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坦?”
“来整得我们也不舒坦是不是?”
金裁缝盖住自己的腿,室内也冷得慌,她瞥了眼雍容华贵的唐老太太,“你从前说做衣裳,多看多做少说话,眼下也这样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