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兰在屋里说:“从明日起,我们早上还喝自家的粥。”
“噢,哦,”林秀水站起来,她又坐下来,这句话可以不讲的。
王月兰大喘气地说完:“晌午饭买着吃,夜里也买着吃。”
小荷真诚发问,“这两样为什么要分开说。”
“懂什么,”王月兰哼一声,她俩都不知道,她到底下了多大的心,才能说出这种失心疯的话。
林秀水可太懂了,至少她姨母都舍得花二十文,去买一罐瓦市里的甘豆汤了,之前她死活要自己熬,说买来的东西是钱多烧得慌。
眼下她改口了,“得别人烧自己不慌才好。”
“对,怎么都对,”林秀水捧场,饭这个东西,还是得别人做的才好吃。
比如什么雪泡缩脾饮、鹿梨浆、鱼桐皮面、炒鸡面、水荷虾儿、虾包儿等等,那确实是好吃。
不过她最大的愿望是,哪天她能跟报菜名一样,报自己有的布名,比如药斑布、绵绸、菱湖水绸、醒骨纱、天净纱、云罗、轻罗、满园春罗等等。
那么她会很欢喜,每天不是数钱就是数布,而不是在她的屋子里,对着只有几匹同色的黄草心布,按着手里该改的纸样却提不劲
来,做着未来的春秋大梦,简称秋天里想要实现的梦,实现不了明年春天也会实现的梦。
她热死了,将头磕在桌子上,褙子啊褙子,长的短的,加宽的变窄的,到底为什么要翻来覆去改。
裙子就裙子,样式就那样,她也改不出花来了啊,一摸着这种纱质的布,她下意识就想抽了它,幸好她左手反应迅速,按住了右手。
改不出来,又没有人商量的时候,她也会砰砰磕几下脑袋,撞几下桌板,再冒出个念头,找个师父吧。
确确实实,她该正经拜个裁缝师父的,看大家都有师父手把手教,一点不会都可以问,她也想要有个讨教的人。
想要在裁缝这行里继续走,她真想好好学。
第二天到了裁缝作里,她说出了自己这个想法。
“别闹,”庄管事说,“我能给你找个啥样的?抽检的那种吗?”
“就是在税口里检查东西到底行不行的。”
林秀水想说,大热天的,多说些这种冷到她接不上的话,冷死她算了。
她们抽纱绣这个收税的别称,到底传扬了出去。
林秀水又转头去领抹处,找老裁缝问问,她认识的人多。
老裁缝说:“找啥样的?能把你点化的?找庙里的可以,我回头寻人去问问。”
林秀水看她,“那我先买个木鱼子呗?”
但两个人确实是逗她的,说会给她留意下,有没有那种几十年功底的,教她正经裁缝的做衣法子和经验。
反正挺难找的,让她先缓缓。
林秀水说:“好。”
衣裳不大能做得下去,天热闷得很难受,小春娥都请了一段日子长假,烧炭的活太累,而且又不透气,她长了红疹子,除了身上大片大片的,还有脸上一颗颗。
她说:“等我熬过了夏日里,当真烧不下去,留得小命在,不怕没炭烧啊。”
小春娥很想得开,“眼下是难熬了点,秋冬里那我肯定就是最舒服的人,有炉子在,半点不怕冷。”
“你等我缓一缓,我再回来上工。”
林秀水点点她的胳膊说:“是啊,等会儿回来上工,那就是留的红疹在,不怕明年消了。”
“还上吗?”
“不上了,给你打下手去行吗?”小春娥说。
林秀水毫不犹豫,且十分真心地说:“那当然行,我会请你来,并给你十文钱的。”
“不要怕回来后,又因为暂时不能烧炭不能干活,活有的是给你干的,我在这里呢。”
小春娥两眼泪汪汪,“你比我亲娘还好。”
“那我也不介意你喊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