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这么久,说明手艺到家,这活应当能干,只是得区分男女童。
陈桂花差点没拿稳碗,她赶紧用围布兜住,一脸奇怪,“这好活你不给你姨母,你给我?”林秀水说真心话:“除了你,没人干得了。”
“啊呀,秀姐儿,我真是没瞧错人,没想到你这么看得上我,找我就对了,我保证给一个个洗得干干净净的。”
陈桂花拍胸脯保证,要别的活她保不准还要犹豫,可这活,她干了两三年的,除了说她手劲大些,可从来没人说她洗得不干净。
她在香水行里能干这么久,也是学了点手法的,顶多女子那让她擦擦背,其余时候洗得最多的还是小娃,皮嫩,水温烫不烫,怎么搓不疼能干净。
尤其洗头,她保管把虱子全给洗出来。
她也跟林秀水说:“男娃得五岁下的,女娃七岁差不多,八岁就得爹娘教着洗了,洗衣裳倒是不管几岁都成。”
陈桂花说得实诚,“我保管做好,我就想赚点钱,我给拉帘子,叫人娘子上门来瞧,满意再说。”
林秀水其实还挺相信陈桂花的为人,爱占点便宜也不是大毛病,她有活愿意给人揽来。
当然陈桂花也不辜负她的信任,主要谁能跟钱过不去,她可太明白了,一次干得不好,下回就没有人找她了。
反正进去脏兮兮的娃,出来干净得不得了,尤其是头脸,陈桂花给人洗两遍,虱子多的,洗三四遍,赚钱赚得可仔细了,她确实有手艺,靠着干这活一月能多赚七八百文。
陈桂花男人说是在外头倒卖桑秧,常年不回家,寄钱也是隔上两三月寄一次,寄得又不算多,手里没钱,上头还欠着债,可不是抠搜占便宜,吃不了一点亏。
王月兰出来倒淘米水,看陈桂花从河里舀水,回来跟林秀水说:“这活是该给她干的,她在香水行里赚得吃力。”
“姨母,你知道她在香水行里做活?”
林秀水放下补的衣裳,她可从来没跟外人说起过。
王月兰哼一声,“我属狗的,我能闻不出来。”“人家又不愿意说,我能多这个嘴吗,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越没钱越爱抠着日子过,反正有活就叫她赚点。”
林秀水点点头,也属实没想到,有个坏处,陈桂花会早起洗衣裳。
她用枕头蒙住耳朵,听着木棍砸在衣裳上闷闷的声响,要知道从前陈桂花是三五日不洗衣裳的人。
为了赚钱,早起洗衣裳,下工洗孩子。
林秀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发呆,屋檐又砸下点点小雨,她听见了,心安理得躺回去,她再睡会儿。
有太多要忙的活计,即使她将许多手套分给了张阿婆和陈双花做,但是还有许多零散的活计,比如塞给她的小孩缝补衣裳,包月的,有那么一大堆,还是洗过的,有些陈桂花正洗着呢。
她补了许多,发现这些小屁孩真的很能折腾,膝盖能破两三个洞,或是直接破成个大洞,那确实是乞丐也不这样穿,她要是当他们娘,压根不想缝,直接剪了做拖把。
她缝得太累,打算再睡会儿,要是睡过头了,姨母会喊她的。
王月兰在丝行的活计如鱼得水,她不忙,倒是有工夫上南货坊对街那买菜,也舍得大早上就挥霍一把,割些新鲜的肉和骨头,不再混着米一起煮,熬大骨饭和石髓饭。
她还会给小荷扎三丫髻,给林秀水梳发髻,两人商量今日扎什么花好,生活的重担一点点减轻,王月兰瞧起来年轻了些。
而林秀水实打实胖了。
小春娥上下打量她,“是真胖了,胖点好看。”
这对林秀水来说是夸奖,要知道她前头刚来桑青镇的时候,瘦得小春娥以为她从前不吃饭的,光喝水顶饱。
林秀水也说自己,“确实胖了,而且更有劲了,我从前搬不了一匹布,”
“这会儿你也搬不了,”大春玲悠悠的声音传来。
林秀水看她,原本要说一句真讨厌的,但是她这会儿看大春玲,像是看一块肥美的肉。
因为熨麻布的担子,终于能交到大春玲手里。为此她已经想了许久,比起缝衣来,她真不大喜欢熨布,终于有人能接手了。
大春玲其实在熨布上,还颇有天分,可能得益于她会帮她娘炙肉,她将布看成肉一般,保证不焦和平整,就能出师了。
而林秀水则放下一半的担子,能专心缝衣裳和补衣裳,哪怕在成衣铺里,也逃不开补衣裳的活。
而且顾娘子发现了,她在缝补衣裳特别出众,有些难活别的成衣铺不接,她都要试试接过来,每次都说,万一你会补呢?
比如这扇屏风,应当说是半扇屏风,啊不,她只能说是屏风,但真的有些小巧,比手掌高,长倒是有一尺来长。
那送屏风来的伙计说:“算是屏风,这叫食屏,我们办筵席时,有许多的餐食,荤、素、从食,是以要在桌上用食屏分开。”
“食屏比一般的屏风要贵上许多,扔掉可惜,不知道娘子你看看能不能补?”
林秀水捧过食屏,上头的纱面上织的是山水花纹,青绿色的,颜色倒是不繁杂,只是勾的洞要按颜色错落来,很难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