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牛粪的大多是用来烘蚕室的,可以祛风,能叫蚕多吃点桑叶。
桑行的人来修路边桑树,眼下桑树光秃秃的,要等到清明边上,才会冒绿芽。
他们搭梯子,爬上去修老桑树,林秀水便将桌子往外移,站在外头,碰上街道司一群人拎拖把和其他扫具来。
有人跑过来说:“小娘子,这拖布真好用,我们今日终于将前门塘那条往上走的石阶弄干净了,那边是制陶的,来往泥多,一走一个黄脚印,扫也扫不掉,但用这拖布拖得老干净了。”
“还有那熟药局后门小巷子,总是倒药渣,留印子,用这拖布我们也给拖干净了,还有人夸我们来着,总算不是用心费劲扫了,还叫人说是吃干饭的,”另一个脑袋凑过来笑嘻嘻道。
林秀水也笑道:“你们能用上最好,要有哪里使得不好,可以都跟我说。”
“哪里不好,这竹管子不大行,我个头高,这用起来显得太短了,得弓着背,你看他又矮,这竹子便长了些。”
林秀水说:“那给改改,短的上头加截木棍,长的就削一截掉,怎么样?”
青衫子小吏走上来说:“那不碍事,不用削,上面说再给我们做三十把拖布先,叫我们来寻小娘子你,说说这事来着,这事一百五十文定钱,还有布片。”
林秀水接下,将要求记好,这群人又下溪岸口去了,要捞河面上飘的东西,下晌后要去捞淤泥,河道口水不涨,泥沙多船没法过。
她目送人家走远,桑树还在修,先回去同王月兰说这事,将钱递过去,又匆匆跑出去。
正巧看见于六娘从桥头走来,她疑心自己看错了,眨眨眼,还真是。
林秀水跑上前去,“咦,六姐儿!”
“阿俏,”于六娘慢慢走过来,“摊支挺好的啊,我来桑桥渡瞧瞧牛粪,正想着你也在这,摸过来看看。”
林秀水看她走路扶着背,“你咋这样走路呢?”
“别说了,前头不是下了大雨,我好死不死上桑林坡看桑苗去,”于六娘接了林秀水的靠背椅,扶着椅背坐下来,“结果山里路滑,摔了跤,幸好我肉多,不然得伤了骨头,这会儿就是抻到了,养上个十来日便好了。”
“这进山可得当心点,那你还走老远过来,”林秀水搀她,“要不上我那坐会儿,喝点香饮子。”
于六娘没答应,林秀水又问:“那牛粪瞧好了没?没有我认识个老丈,他家牛粪好,你等着我给你问问去。”
“晚些着点,”于六娘拉她衣裳,“我说两句话就走,免得耽误你生意,听说你那手套卖得不大好是不是?”
“我昨日回去,听桐油作里人说的,我心想你折腾这玩意够累的,买油布又买桐油的。我寻思着,那做寻常布手套还不费劲,我给你找了个路子。”
“你说你,自个儿伤了还惦记我呢,”林秀水给她背后加了块布垫。
于六娘说:“这不顺手的事,你别打岔,我说的那路子就是之前跟你说过调广漆的,在桐油作后边小巷子里。”
“这调漆的倒还行,熬漆的苦,漆要从生漆熬成熟漆,但那漆咬人,包头包脸还行,手没法子包,熬完漆手又痒又肿一大片。”
“我就给他们用了你前头给
我的那手套,有人说好使,真有些用,叫你油布的同麻布的来上些,要做大点,长些,最好到腋处,不用太好的布,先来三十五双,油布十五双,麻布二十双。”
林秀水一听,先谢了于六娘,而后硬拉上自家去,叫她坐会儿,王月兰给她倒香饮子,让她吃煮熟的鸡蛋。
“你真费心了,我肯定能做,这油布手套我卖洗衣行的,是二十一双,麻布的卖桐油作是十文一双。”
“你帮我找的路子,我也应该分你点,”
于六娘摆摆手,“我跟你投缘,拿你当自个儿妹子,可别说钱不钱的,算得那么清,你帮我找那卖牛粪的就行,我也指着你的路子呢。”
林秀水叫她的话堵了,也便不说客套话,带她去找那家卖牛粪好的人家,这家在桑桥渡巷子尾,在桑林坡边上有二三十亩田地,养了十二三头牛。
他家的一般抢不着,也不出来叫卖,寻常人过去都买不着,林秀水接过他家里的活,给他家老太太补过一件几十年的旧嫁衣,那嫁衣被老鼠咬破了好几个口子,把老人家气得发了病。
拿到她这给补好了,完全看不出被咬过的痕迹,老太太见了衣裳,心口也不发堵了,病才渐渐好转,如今算是大好了。
她去开这个口,人家自然满口答应,于六娘出来笑道:“我算是借了你的光。”
林秀水说:“这上头借光还是免了吧。”
她又匆匆同于六娘道别,再不去上工,她怕是真要晚点了,一路狂奔,站在门口大喘气,顾娘子都怕她撅过去了。
林秀水只想,人踩点总有失手的时候,她下回还是早些出门吧。
今日她开始补纱,涨了月钱总要尽心尽力一点。
而大春玲和小春娥全给她打下手先,补好纱才能熨。
补纱的这几日里,大春玲接到了林秀水送的一个刀套,小春娥则是火钳子套。
林秀水真用心琢磨过,大春玲最喜欢的东西是两把刀,一柄很重很厚的铁刀,杀猪都不成问题,而另一把则比较小巧,如果手掌大也算小巧的话,那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