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将工牌挂上脖子,尼龙挂绳贴着脖颈微微发凉。
打开邮箱就看到班车列次表,舒图南的鼠标指针悬在列次表最下面的小字上面:「实习生必须乘坐班车集体往返学校——来自集团安全条例第二十八条」
走出公司大门时,夜风拂过她的发梢,远处班车站点已经聚集了几个同样挂着实习工牌的年轻人,正低声交谈着。
车辆准点发车,舒图南上车后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霓虹在舒图南眼睑投下流动的光影,班车行驶平稳,像一尾穿行在夜色中的鲸。
周围实习生们的谈笑声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你们见过品牌部那位林经理吗?”一个刻意压低却掩不住兴奋的女声刺破嘈杂,“今天在茶水间碰到,她看我那一眼,我差点把咖啡打翻。”
“听说她是关系户?好像是某个高层的子女。”另一个声音加入。
“我今天偷偷拍了一张她的照片!”
轮胎碾过减速带,车身猛地一颠。舒图南额头磕在玻璃上,睁眼时正对上前面座椅缝隙里穿透过来的屏幕光,手机屏幕亮着偷拍的侧影:林漾月站在电梯里,半张脸浸在冷光中,无名指勾着眼镜腿,指尖沾着一点口红渍。
“喂,小心被人听到。”那人心虚的四处打量,一不小心就与舒图南目光对上。
车厢陡然安静下来,只剩空调出风口嘶嘶的吐息。舒图南重新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个微妙的弧度——集团安全条例应该加一条,禁止偷拍同事。
第67章流星坠落的瞬间,才是许愿最灵验的时候
接下来一个多月过得风平浪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公司指派舒图南跟着设计部三组的程芮学习,一个曾经拿过亚洲珠宝设计金奖的年轻设计师。程芮待人温和,讲解设计理念时条理清晰,甚至会在茶水间顺手帮舒图南泡杯咖啡。
但每当涉及核心设计稿的修改,或是与其他部门的关键对接,她总会不动声色地合上电脑,笑着说:“这部分等你转正后再接手。”
舒图南注意到,程芮的办公桌抽屉永远上锁,屏幕在她靠近时会迅速切换界面。有次她提前到公司,正好撞见程默在扫描某份设计手稿,对方见到她时明显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将原稿塞进了抽屉。
“她连发给我的草稿图都要加密。”舒图南在午间休息时对林漾月说,“上周我帮她整理去年的设计稿,发现所有细节都被马赛克了。”
林漾月俯身替舒图南整理歪掉的工牌,指甲不经意划过锁骨,“程芮之前有个跟了她很久的助理,去年被公司开除了。听说过开除她的原因吗?那姑娘偷偷复刻了她的「镜花水月」系列手链设计卖给竞家,竞家抢在我们之前发布,结果导致整个系列被毙。”
舒图南:“然后呢?”
“然后她去年绩效只拿了C。”
“啊?”舒图南入职不久,对绩效二字还没有概念。
林漾月推了推眼镜:“琛玉的绩效考核比你想象的要残酷得多。”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指尖在手机上轻点,调出一份加密文件,将屏幕转向舒图南,“年度评级为C的设计师,不仅年终奖减半,还可能被调去边缘项目组,比如儿童配饰线,或者复古珠宝修复。每三年,设计部都会淘汰掉绩效垫底的百分之十。”
舒图南的目光扫过文件上的数据,发现去年设计部有两位资深设计师因为连续三年拿C,直接被“优化”离职。
“程芮前年的绩效考核就是B,去年因为那件事只拿了C。今年她要是再出什么岔子,估计就得收拾东西走人。”
“这…绩效怎么才能拿A?”
“销售额。在琛玉,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销售额是真的。一个爆款设计可能值二十万年终奖。”林漾月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柄锋利的刻刀,在舒图南心里划下清晰的痕迹。
“譬如去年的「星河之泪」系列,单是项链单品就创下两个亿的销售额,主设计师直接拿了一笔七位数的特别奖金。”
舒图南:“听说马上要开始筹备情人节企划,主打系列和主设计师都还没定…”
她恍然,难怪程芮的电脑永远设置十五秒锁屏,难怪她每次接重要电话都要走去消防通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防的不是舒图南,而是设计部所有人。
又过了一个月,企划部在集团内部公布了情人节企划。
企划部的邮件弹出来时,舒图南正在修改自己的设计草图,忙完手头的事她才打开邮件。
屏幕上的通知像一记闷棍,狠狠砸在她的后脑。
「情人节特别企划《流星》主设计师:Vivian(设计部二组)」。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点开附件,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展示页上的设计图刺得她眼睛生疼,那分明是她入职第一天交给Vivian的作品集里的最后一幅,只是将她的名字抹去,换成了Vivian的署名。
甚至连她随手写在设计说明里的那句「如流星划过夜空般转瞬即逝的爱情」,都被原封不动地照搬了上去。
身后传来同事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