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下一个被皇上处理的人就是她。
“许郎,我昨日让梅姨娘去找你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些。”孟允抒轻声说道,“我很清楚,一旦旧党的罪证暴露,我的行迹与计划也肯定会传到陛下耳中,再让他对我多一分防备与猜忌。”
孟允抒看向许昭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因此罢手吗?”
许昭明白,他的答案就是孟允抒的答案。
即使推翻那些人的代价是与他们同归于尽,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件事过后,皇上已经识破了我当初的伎俩,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蛰伏在府中,靠伪装避人耳目。他不会再相信我。”孟允抒对许昭淡然一笑,“所以,我还不如恢复常态,趁着他还没有找我麻烦的时候多做些正事。”
许昭也很清楚,眼下他们无论使出什么计策都是徒劳,皇上处置孟允抒的事无非是早晚问题。正如她所说,在皇上真正作出决断之前,他们倒不如抓紧时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因此,他没有再继续深入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说起了一个好消息。
“你回去整修报社应当也要不了多长时间。”许昭对孟允抒笑了笑,“这几日谨言和盛姑娘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孟允抒不解地望向许昭,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在你出发前往张府的当日,谨言和盛姑娘又一同来到府中拜访,但那次他们没有提出要见你。”
孟允抒有些诧异,在这之前萧谨言和盛催雪曾多次探望自己却屡遭拒绝,在她离开许府之前的三日内,他们二人像是彻底对她心灰意冷,不再前来找她商谈报社之事。
但过了几天,他们却又叩响了许府的大门。
“那日他们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对你的行为表示惊疑或动怒,只是神情有些落寞。”许昭回忆着那天的情景,“盛姑娘让我转告你,如果你的确是因为害怕惹祸上身才命他们关停报社,那她不会再强迫你当这个社长,让你在家好生休养。”
孟允抒几乎都能想象得出盛催雪当时的语气。从她的话中可以听出,她此番前来的目的是和自己做个了断,但按照她的性子,对她而言根本不存在“好聚好散”这个说法。
“谨言说,盛姑娘的话说得难听,但也是他目前的想法。若你不愿再从事报业,他也不想强人所难。”许昭话锋一转,“但是,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孟允抒的心中蓦地生出一个猜想,这为她的语气染上了几分震惊:“他的意思不会是……”
许昭略一点头,肯定了孟允抒的猜测。
“谨言和盛姑娘说,毫无疑问你是黎民报社的社长,你能带他们走到今天,他们对此感激不尽。可是,现如今黎民报社已经不是你一人的报社,它凝聚的是报社所有职工的心血,承载的是他们全员的理想,支撑着它的是无数黎民百姓的期冀与厚爱。”
这番话如雷贯耳,在孟允抒的脑海中久久回荡。
没错,在经历了无数场风雨之后,现在的黎民报社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所有物,它的内涵已经远大于它的表象。
“所以,即使没有你,他们还是会将黎民报社开下去,办得越来越红火。”
这本应是一句刻薄而无情的话,乍一听它否定了孟允抒的重要性,将她排除在这番事业以外,但她却满怀欣慰。
现在的黎民报社以及报社中的职工都已经成长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模样,他们也成为了真正热爱报业、愿意为它奉献一切的人。孟允抒毫不怀疑,即使没有她的领导,他们这艘小舟也能够在风浪中激流勇进,坚定不移地前往更美好的未来。
既然如此,她就不必再杞人忧天。即使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报社也绝不会陷入后继无人的困境。
“我现在觉得,当初我将报业行会命名为‘允昭’真是有先见之明。”孟允抒握紧许昭的手,眼中满是笑意,“我的期盼成真了。”
“嗯。”许昭与她目光相接,“在谨言和盛姑娘的主持下,报社几乎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你回城后不多时,报社应当就能重新开张了。”
似乎是为了迎合眼前的胜利,两人聊着那些令人欢欣雀跃的事,极力地渲染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氛围,以此遮掩他们内心的忧虑。
孟允抒知道,虽然许昭和她一样,心中还有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但他们至少可以为同一件事而由衷庆贺。
无论是对张府的女子,还是对黎民报社,或是对整个大胤而言,他们都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