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许大人消消气。”赵逾明看够了热闹,出言劝解道,“孟夫人起来说话吧,我有些话想问你。”
孟允抒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惶恐不安地看了许昭一眼。
许昭愣了愣,忽然意识到孟允抒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赶紧装出不耐烦的模样挥了挥手:“赵大人都已经发话了,你还不快起来?”
孟允抒这才站起身来道了声谢,却依然低着头不直视二人,显出一副畏缩的情态。
“孟夫人,上次我见你时你可不是这副模样。”赵逾明笑容阴鸷,眼中迸射出锐利的目光,“你一直为黎民报社呕心沥血,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如今怎么舍得关门停业?”
这是一句挖苦,也是一句试探。
孟允抒拿出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答道:“赵大人,正如许郎所说,我以前实在是自不量力,旁人恭维我几句,我却当了真,以为自己的才智远超旁人,这才做出那等蠢事,非要成立什么报社。”
她的语气中充满瑟缩与恐惧:“后来,有好心人提醒我不要再执迷不悟,我却不肯听从他的意见,一意孤行。直到报社走水后,我面对满地狼藉才明白,我不过是一只蝼蚁,随便哪个大人物轻轻一捻都能取我性命。”
赵逾明故作惊讶地问:“县衙不是已经查明,案犯是那名窃贼吗?”
他这句话是在打探孟允抒对此事的看法。最佳答案就是向他说明,她意识到自己得罪了大人物,而且畏惧他们的威势,但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也没有追究的念头。
“不是的,不是的。赵大人,肯定是有人要害我!”孟允抒嘴里念念有词,同时惊恐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神情恍惚地说道,“我知道我过去口无遮拦,冒犯了许多大人,我现在已经知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干这种事。我只希望他们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条生路。”
说着,她猛然瞪大双眼,对着一处空气大喊:“别过来,别过来!”
赵逾明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然而,孟允抒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的身影,她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发疯似地冲着空气磕头:“这位大人,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我明白肯定是我错了,我、我发誓,我今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过我吧!”
她后面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响亮的哭号中,吐出的字词也变得含混不清。
许昭看时机差不多了,便转头对赵逾明赔着笑说道:“赵大人,实在抱歉,她自从出狱后就变得这样疯疯癫癫的,时常说有人要来索她的命。今日惊扰到大人,还望您见谅。”
接着,许昭蹙起眉头低低地咒骂一声,他快步走到孟允抒身边,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对她怒吼道:“赵大人正在这做客,你发什么疯?”
孟允抒哭得涕泗横流,却因为许昭的训斥而不得不止住哭声,只能时不时地抽噎一声,抹了一把脸对赵逾明说道:“赵大人抱歉,我一时惊惧,让您见笑了。”
赵逾明将方才许昭的粗暴举动都尽收眼底,他将目光在许昭和孟允抒之间游移了几个来回,却忽而发出一声冷笑。
“许大人,还有孟夫人。你们俩这唱的是哪一出?”
听到这话,孟允抒和许昭都是心头一惊。
许昭坐回椅子上,疑惑地问道:“赵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大人,此前你为了救孟夫人可是连命都不要了,朝廷中有谁不知道你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他扬起下巴指指在许昭身旁瑟瑟发抖的孟允抒,“现今你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许昭的大脑飞速运转,窘迫地笑了笑:“说来惭愧,我在成婚之前不曾与其他女子有过男女之情,所以才会一时迷了心智,受这妇人蛊惑。”
“但经此风波后,我察觉到过去曾因她误入歧途,所以决定痛改前非。”许昭赶在赵逾明之前开了口,拍起了程玄平的马屁,“程大人说得果真不错,妇人见识短浅,若是任由他们胡来只会坏事。”
孟允抒在一旁抹眼泪,同时听着他们的交谈,估摸着许昭等会送走赵逾明后就得赶紧回来漱口。
让许昭这么刚直的人说那些违心的话,她都害怕他会因不堪忍受而演不下去。
好在他坚持演到了最后,随着赵逾明半信半疑地离开,这场荒诞的闹剧终于落幕。
“这狗腿子终于走了,他的废话可真多。”孟允抒松了口气,和许昭一起返回屋内,“我口渴得厉害,待会我要多喝几杯热茶。”
许昭心不在焉地应着,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在经过庭院里种的那一排树木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低头查看着地面上的杂物。
孟允抒见他的举止怪异,不解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许昭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走到一个树坑旁兴奋地喊道:“找到了!”
孟允抒看着他俯身捡起地上的那截树枝,转而把它塞到自己手里,心中的疑惑更甚:“你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