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略带孩子气问道:“闻玉,你的手还疼不疼?”
小时候她的手也受过伤,仅仅只是被开锅的水汽烫到就足以痛得她夜夜难眠。她忘记听到闻玉双手被烙铁压过时心中是什么滋味。
她只知道,十指连心,一定要比她受的伤疼过千倍万倍。
闻玉是如何忍下来的呢,没穿书时她尚且还有父母的关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那样小的孩子到底是忍受了怎样的痛,宁愿背负世人骂声,才会下定决心做出有违天理的事。
迷糊之间,长鸢又忍不住为他抱不平。她话说的混乱模糊,闻玉依稀能辩得几个字。
可最后那句话他却听的真真切切,她清亮的声音钻进他耳中。
闻玉,你的手还疼不疼?
他脚步停滞站在原地,眸色晦暗不明。胸腔中气血翻腾,喉间莫名溢出一丝腥甜。
疼吗?踩着森森白骨走了太远的路,手上累满鲜血。有过妖物、有过至亲、有过师长,曾经每个人问他的都是,
你为何还不去死?
人人视他为祸端,避他如蛇蝎。从未有人软着嗓音,贴在他耳边。
只是认真问了一句,你疼不疼?
如果无人过问,本能忍受一生孤寂。闻玉闭眼轻轻叹气,嘴张了又张,最终吐出一句。
“很疼。”
即使手上伤疤淡去,随着时间年月渐渐冲刷干净。可午夜梦回之时,闻玉大汗淋漓惊醒,手掌间的剜心痛楚要将他折磨到疯魔,他以为自己心中应该只剩仇恨,可幼时的自己又一遍遍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难道他不是娘亲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吗,可惜再也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黄沙漫天,遮天蔽日。
风声太大,闻玉的话随风飘散了。长鸢没能听清他那句话说的是什么,她只觉得灵魂变得轻盈抽离。
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她的脸贴在闻玉后背,那人讲话的低沉震得她脸痒痒的。她想让他不要再说了,因为她的耳朵听不见了。
长鸢眼眸微阖,想去捂住他的嘴,可手臂却泄力从空中直直滑落,陷入无尽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次睁眼时,天光大亮。
熟悉的床顶映入眼帘,长鸢抬起手,白嫩纤细的手指根根分明。指尖微动,飘出一丝妖气,不再是那布满茧子的双手。
是梦吗?
她神情恍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如果是梦,她死前的感觉为何那样清晰。
是她一人的梦境,还是闻玉也同时入了梦?
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所以临死前口不择言吐露很多,会不会都被闻玉听了去?长鸢眼前发黑,只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必须找到闻玉问清,确定他是否也去了那个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