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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道：“那等你身体稍好一些，咱们便回去，明天我问莎纱他们买些食材，给你做点吃的。”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点了点头，又道：“无咎，陪我走一走吧。”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应下了，他隐约觉得贺青冥今晚似乎有很多心事，可是贺青冥不说，他也不能强迫他说。他们走在月光底下，贺青冥走一步，柳无咎却只走半步多，柳无咎的身量比他高，可他们的步伐差距也不该这么大。从前小的时候，是贺青冥迁就他，而今却是他处处迁就贺青冥。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不能忍受这种迁就。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只会得到两个结果：要么是走火入魔而后发疯，变作真真正正的魔头，要么便是一身功力尽废。温阳警告过他，要他尽早做出选择，否则五蕴炽若再发作，谁也救不了他，到时候他会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可他既不愿变成魔头，也不愿变成废人。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牵着他，笑道：“你看，今晚月色真好。”

nbsp;nbsp;nbsp;nbsp;“是么？”贺青冥抬头看去，也笑了笑，而后却又心生叹息。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道：“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心中忽而很是难过，道：“我已很久没有好好看看月亮，和你这样看月亮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这些年来，我已浪费了太多时间。”

nbsp;nbsp;nbsp;nbsp;太多年，太多日月，他都花在了复仇与毁灭，而没有怜取眼前人。他的生命里总有太多重要的事，人们总是以为生命里有比爱更重要的事。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道：“现在也不晚。”

nbsp;nbsp;nbsp;nbsp;天色却已太晚了。

nbsp;nbsp;nbsp;nbsp;这天晚上，二人如往常一样共枕而眠，贺青冥却被噩梦惊醒，怒喝着翻起身！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显然早被他吵醒，自从他和贺青冥在一起之后，他总是会被贺青冥吵醒，只不过近来这种情况越发频繁。贺青冥不能睡好，他也总是不能成眠，可是每一次他被吵醒，都从无怨言。今天也如从前一般，他只是又抱着贺青冥，温声安慰他，伴他重新入眠。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却看见漏进来的月光，月光已向他吐露了一切秘密。他瞒着柳无咎，柳无咎也瞒着他，可惜柳无咎的秘密已被月色背叛：他看见柳无咎垂下来的衣袖里，上边有一丝蜿蜒的血迹。

nbsp;nbsp;nbsp;nbsp;他终于伤了他的枕边人。

nbsp;nbsp;nbsp;nbsp;第242章诘问次日清晨，毡房外挤满了人。……

nbsp;nbsp;nbsp;nbsp;次日清晨，毡房外挤满了人。

nbsp;nbsp;nbsp;nbsp;这些天逗留在此的，或是闻声而至的江湖人士竟忽地齐聚一堂，他们聚集在这里，怒吼着、诘问着，他们众口一词，点名要贺青冥出来。这一次，柳无咎等人却再不能赶走他们了，人太多了，他们当中有各大门派的子弟，有江湖上的游侠，其中不乏江东三杰、九江灵狐萧关、龙首刀玉如龙等成名的高手，还有西域其他宗门的首领、掌门……若只有几个十几个，他们都还对付的过来，可是眼下不是十几个，而是几十几百个！

nbsp;nbsp;nbsp;nbsp;这么多人，就算是巅峰时期的贺青冥，也不可能对付的过来。他们本该直奔玄玉宫，却忽地调转矛头，指向了贺青冥。

nbsp;nbsp;nbsp;nbsp;他们纷纷怒喝：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呢？让贺青冥出来！”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骗了大家，骗了所有人！他中了五蕴炽！他是个魔头，是个疯子！他要是走火入魔，会把我们都杀掉！”

nbsp;nbsp;nbsp;nbsp;“废了贺青冥！废了他的武功！”

nbsp;nbsp;nbsp;nbsp;“废了他！”

nbsp;nbsp;nbsp;nbsp;群情激愤，柳无咎、贺星阑等人已很难压制得住了。可这附近还有百姓，若要在这里跟他们动手，胜负先姑且不论，只怕要生灵涂炭，演变成又一场长安之乱。

nbsp;nbsp;nbsp;nbsp;“无咎，外面是什么声音？”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心中一痛，是贺青冥的声音。昨天后半夜，贺青冥才好不容易睡着的，此刻他本该休息，却又被吵醒。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走了出来，他看见众人，他的声音却很是平静，道：“原来是在声讨我。”他脸色苍白，形容虚弱，但每走一步，那些人便要退一步。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忽地笑了，这个笑容近乎神秘，又似乎顽皮。

nbsp;nbsp;nbsp;nbsp;忽的有人高喊：“贺青冥病了！哈哈哈，他病了！”

nbsp;nbsp;nbsp;nbsp;这下子他们闹的更凶了，而且也已有人从“废了他”变作“杀了他”。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只静静看着他们，看他们对他喊打喊杀。他看见一张张脸，他看见在这一张张愤怒、正义、冠冕堂皇的脸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颗怯懦、虚伪、肮脏不堪的心，他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他们不只是害怕他疯魔，也是畏惧他复仇，他们忌惮他，有人心虚，也有人害怕他的威名和势力进一步扩大，从而威胁到他们门派的利益。

nbsp;nbsp;nbsp;nbsp;若是十二年前，他也许会迷惑不解。

nbsp;nbsp;nbsp;nbsp;若是八年前，他也许会愤怒嘲讽。

nbsp;nbsp;nbsp;nbsp;可今日到底已不是十二年前，甚至也不再是八年前。

nbsp;nbsp;nbsp;nbsp;今日他看着他们，他却已理解他们。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他们只是害怕他。人人都会有害怕的时候，他已很是理解。

nbsp;nbsp;nbsp;nbsp;男人害怕不能功成名就，不能有女人归顺自己，女人害怕不能归顺男人，不能得到他人的爱与认可，喜欢男人的女人和喜欢女人的男人害怕世上会有喜欢女人的女人和喜欢男人的男人，怯懦的人怕自己的怯懦，虚伪的人怕自己虚伪，人们怕这个怕那个，怕世上有同和自己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思想，怕那些不一样的人和思想会否认自己存在的意义，但人类怕了这么多年，其实归根结底，只是怕那个不能面对的自己。怕自己比自己想的更坏更糟，怕自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美好，但他知道，其实世上本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这世上到处都是自己的影子。

nbsp;nbsp;nbsp;nbsp;他便看着这些人和他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