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付关山继续说:“我忽然觉得,我一直都错了,我总是问事故当天发生了什么,但也许,早在那之前,事情就开始了。”
仲文楚保持着沉默。
付关山缓缓站起来:“你是不是之前就来过我们家?”
仲文楚不答。
“你是不是一直在观察我们,跟踪我们?”
仍然是寂静。
付关山一跨步走到仲文楚身前,揪住对方的衣领:“我弟弟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仲文楚终于做出了回应。他一把抓住付关山的手腕,从自己衣服上扯下来:“别胡说。”
“你担心什么?你当年才十岁,什么法律后果也不用承担……我说过了,我只要一个答案,这件事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十八年,每一个晚上我都要把前因后果过一遍,每一天我都在想真相是什么。你给我一个答案,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疯了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仲文楚忽然握紧拳头,往前挥去,付关山向后退了一步,随即冲上来回击。仲文楚避过他的肘击,迅速起身,一个侧踢踹向他的小腹。
木桌在打斗中翻倒了,陶瓷杯子摔下来,在地板上四分五裂。秘书和助理闻声跑进来,看到屋内缠斗的两人,惊愕万分。
警卫来拉开了付关山,两个人都头发散乱,神情狼狈,额角还有撞到墙壁的青紫,实在不像是有声望、有地位的社会人士。
付关山望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这事没完”,转身离开了。
秘书问要不要拿医药箱,仲文楚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保洁要来收拾,也被他遣走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一个人。落地窗明亮宽阔,映着城市的车水马龙,站在这里,好像能俯瞰众生一样。
仲文楚把手按在玻璃上,破损的指关节传来阵阵疼痛。
这一切是他挣来的。尽管他是踩在上一代人的肩膀上得到了它,但这一切是他挣来的。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属于这个家。父亲另外有个家庭,那个家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顺叫他父亲,让他开家长会,让他来运动会加油。
而他和他母亲,他们这个冷清的小家,只能在公司事务不繁忙的时候、另一个家庭不需要的时候,得到漏下来的那一点关注。
他有父亲,也只能当没有,小时候,他时常因为这件事被嘲笑。他问母亲,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跟同学介绍父亲,母亲总说快了。
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什么改变也没有。
他想,父亲是不喜欢他吗?或者是不喜欢这个家吗?
他问母亲,父亲喜欢什么样的孩子,母亲想了想,说:“成绩好的吧。”
她是科信的员工,时常听到同事说,仲渊跟合作伙伴炫耀小儿子聪明。
于是他开始拼命学习,努力向家长眼中的完美孩子靠近。
可是,即便他考到第一名了,即便他成为了老师眼中的模范生,事情也没有什么改变。
父母依然是聚少离多,他仍然没能拥有一个完整的父亲。
逐渐地,他开始对那个抢走父亲的家产生好奇。那个父亲更喜欢的、更愿意陪伴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时常跑去永安街,观察那个家。
一放学,他就坐公交地铁去那里,耗时不短,不过没关系,母亲本来也很晚才回家。
他观察他们在公园散步,观察他们在健身器材上嬉笑打闹,观察他们一起去超市、下馆子。